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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美丽上班的那家商场名叫华隆商厦,是一家比小卖部大不了多少的百货店。余保国走进华隆商厦的时候,季美丽正在跟一位顾客闲聊。她似乎很健谈,眉飞色舞地跟人家说,去年她在酒店干保洁的时候,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少妇经常来这里开房。那天中午,少妇又来了,时间不长,一个五十来岁戴着墨镜的胖子来了。因为这俩人隔三差五就来,季美丽也没在意,谁知道不大一会功夫,少妇的瘦子老公也来了。季美丽的心悬了起来,眼睁睁看着他进了那个房间的门。季美丽这里替少妇提心吊胆,谁承想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扇门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是不是里面杀人了?就在季美丽准备打电话报警时,房间门开了,少妇的瘦子老公出来了,手里攥着一大把钱。过了俩小时,少妇和胖子出来了,依偎在一起,就像一对夫妻。后来季美丽才知道,敢情胖子是瘦子单位的领导。
  说完,季美丽感慨万千地总结道:“tຊ林子大了,啥鸟都有,卧槽!”
  余保国被这声“卧槽”吸引过去,看着季美丽风韵犹存的脸,心说,这娘们儿够劲啊,赞扬人都用这么有劲的词儿。
  因为看过余保国的照片,季美丽看见余保国在傻乎乎地冲着她憨笑,直接走过来,问他是不是余保国?
  余保国猜想眼前的这个女人一定就是季美丽,点点头说:“是,我是余保国。你是小季吧?”
  季美丽大大咧咧地推一把余保国的肩膀,爽朗地笑:“啥小季呀,老季!今年五十三啦……哎,我说,你多大来着?”
  余保国紧一下背在肩上,被季美丽推歪了的黄色布袋,随口道:“我比你小,今年四十六。”
  季美丽跳一下脚,拽着余保国的一只胳膊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伸手一指余保国背着的布袋,语气有些埋怨:“你瞧你,见面就见面吧,这还带着礼物。”没等余保国说什么,季美丽上手就去拽布袋,“我瞅瞅这什么礼物,瞅着怪沉的……”“不是不是,”余保国要去推季美丽的手,又感觉不妥,讪笑着说,“没啥,是个金佛。”季美丽皱皱眉头,不满地看着余保国:“金佛?你啥意思?初次见面,你拿着个工艺品……哪儿买的?退了去,这玩意儿我不稀罕,换双好鞋。”
  “别介……”余保国在替自己感到尴尬的同时也替季美丽感到尴尬,这都啥呀,不说我不可能送这么贵重的礼物给你,就说你这表现,也太不卫生了吧。
  “不是啥?”季美丽不高兴了,“什么岁数了都?要送礼物,咱来点儿实惠的,送个破工艺品算啥嘛。”
  “不是,这玩意儿不是送给你的,是……”余保国顿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你这人呀,不爽快!”季美丽剜一眼余保国,哼道,“哦,合着我说我不喜欢,您就说不是给我的呀?哼,这人可真没趣。”
  这话,噎得余保国胸口犯堵,想走,被季美丽拽住。
  季美丽盯着余保国的脸看了一会,笑着说:“大哥,相对象这码事儿可要真诚。你跟妹子说实话,你真的只有四十六岁吗?”
  余保国一怔:“这个我撒什么谎?”
  季美丽瞅着余保国的脸,摇头:“不对,不对,四十六,大哥你看上去得有六十六了……”
  余保国摇摇手,说声“我八十六了”,绕过季美丽,横着脖子走出去,胸口就像被人冷不丁踩了一脚。
  在默之古玩店,余保国打开布袋,捧出金佛,小心翼翼地摆在桌面上,指指金佛对店老板沈默之说:“沈先生,您好好看,看这是不是个真家伙。”
  沈默之戴上一副白手套,拿起放大镜,又瞅又摸地折腾了一番金佛,摇摇头说:“这尊金佛,是个现代仿品。”
  余保国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不能吧?”
  沈默之不回答,眯着眼睛问余保国:“新家生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吧?”
  余保国摇头说他不知道。
  沈默之笑一笑,慢条斯理地说:“新家生,是指一切仿冒的新器物。”
  余保国紧着嗓子问:“也就是说,这是个假的呗?”
  “从严格意义上讲,也不能这么说。”沈默之正色道,“这玩意儿,从某种意义上讲,还是有些金融属性的。老余,我问你,你是自己卖,还是拉纤?”
  “拉纤什么意思?”
  “就是中间人,介绍人。”
  “我不拉纤。”
  “玩意儿是怎么个来路?”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你就跟我说它值多少钱得嘞。上回你跟我说,这玩意儿能值三十万……”
  沈默之摇摇手,说:“上回我走眼了。”
  余保国瞪着沈默之说:“我可知道你外号‘一眼准’……沈先生,我知道你做这一行也得赚钱,可是咱得公道。”
  沈默之笑道:“不公道的话,我直接打发你走人了。”
  余保国接口道:“你可别糊弄我,上回那话还热乎。”
  沈默之嗯一声,慢悠悠地说:“之所以上回我说它值三十个W,那是因为这玩意儿虽然是个赝品,但年代还算久远,也值这个价钱。”
  余保国的眼睛一亮:“我说啥来着?”
  沈默之摸一下金佛,眯眼瞅着余保国的脸,意味深长地说:“这玩意儿,有些来头啊。”
  余保国有些心虚:“你可别说是我偷来的。”
  沈默之板着脸说:“我跟你说实话吧。这玩意儿曾经也在黄金彪的手里过,他得到这玩意儿的时间也不长……”沈默之没有撒谎。就在几天前,胡友仁来找沈默之,递给沈默之一沓钱,告诉沈默之说,他家祖传的那尊金佛被人给偷走了,让沈默之帮他留意一下。说巧不巧,没过几天,黄金彪的儿子黄斌拿来一个黄色布袋,从里面摸出一尊金佛,让沈默之给掌掌眼,声言这要是个真家伙就卖给他。沈默之认出来这尊金佛就是胡友仁家的那个金佛,就压价说他只能出十万块块钱。本以为黄斌会跟他讲价,没想到黄斌二话不说,直接说了俩字“成交”。当下,这尊金佛就到了沈默之的手里。
  言罢,沈默之抚摸着金佛,轻叹一口气,说:“当时我准备私下开个小型拍卖会,正在筹备,它却神秘失踪了。”
  这话,沈默之也没撒谎。金佛失踪后,沈默之给黄金彪打电话,说他怀疑此事是黄斌干的。黄金彪说,黄斌死了。沈默之问,人死了,金佛在哪儿?黄金彪口气冷淡地说金佛不在黄斌手里,在谁手里他不知道,让沈默之帮他找,找到了,可以拿到两百万。沈默之这几天正忙着找金佛,余保国竟然带着它来了。
  听沈默之一说,余保国惊出了一身冷汗,难道说黄斌的死是因为这尊金佛?
  这么一想,余保国就坐不住了,将金佛装进黄色布袋,对沈默之说:“您说的那个金佛,肯定不是我这个……你要是不要,我先拿回去了。”
  沈默之一把抓住余保国的手:“别介呀,这不咱正商量呢嘛。”
  余保国心虚地说:“你说的是什么,我听不懂。”
  沈默之摇摇头说:“不懂就学,我这不是正在教你嘛,你先把玩意儿放下。”
  余保国抱紧布袋:“你说就是。”
  “你还别嫌乎我压价。”沈默之盯着余保国的脸说,“来路不明的货,容易砸手里不说,也不好出手。”
  “不对吧,我看你很着急。”
  “呃,啊……也算是吧。主要是你手里的这个玩意儿确实有点儿,有点儿那啥……新加坡,你知道吧?”
  “你要出国?”
  “外行。新加坡这词儿针对的是某些地摊货,谐音新假破。”
  余保国作势要走:“那您就别要了。”
  沈默之喊住了余保国:“我知道你想跟我玩‘包袱斋’……”
  余保国摇摇手,转身就走:“您甭绕我了,这事儿,我知道该怎么做!”
  从默之古玩店出来,余保国马不停蹄地赶回自己家住的楼院,一手抱着黄色布袋,一手猛拍胡友仁家的门,里面没有反应。
  回到洗车铺,余保国走进休息间,跪在沙发边,将黄色布袋塞到沙发下,起身,不放心地瞅两眼,自言自语:“规矩人,可不能办糊涂事儿。”
  唐明清进门,递给余保国几张钱。
  余保国不解地问:“这咋回事儿?”
  唐明清说:“生活费。小说在网上火得一塌糊涂,网站又给稿费了,八千。”
  余保国蘸着唾沫数数钱,把钱踹进裤兜,摆弄手机。
  唐明清的手机响铃。
  唐明清打开手机:“哎呦姐夫,你怎么还给我转钱?”
  “五千,你先用着。谈恋爱,找对象,大工程,可不能跟以前那样跑地摊上给人买些假玩意儿糊弄人了。正经人,办正经事儿。”
  “姐夫,高风亮节啊。”唐明清翘着大拇指说。
  “没啥,”余保国摆摆手说,“我这边的钱‘头沉’,先紧着你。你不是约了小马去郊游吗,赶紧走吧。”
  余保国家门口,周立柱在敲胡友仁家的门,里面没有反应。
  一个正在上楼的老太太看见周立柱,问:“你找胡先生是吧?他出去旅游了。”
  周立柱皱起眉头,问:“哪天走的?”
  老太太想了想,说:“好像得有三五天了吧?好几天前他就说要出去旅游呢。”
  周立柱赶回派出所,查看胡友仁家附近的监控录像,没有发现胡友仁。
  周立柱不甘心,查看黄金彪家附近的监控录像,看到黄斌背着一个和尚用的布袋走出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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