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洺深沉的眸中有自嘲,有痛苦,唯独没有惧意。
谢灵希握剑的手微微发颤,锋利的剑刃稍一用力,便在江砚洺颈间划出一道血痕,鲜红刺目。
他却像是感受不到痛意。
谢灵希盯着他深沉的黑眸,哑声诘问:“你为何要与北夷勾结?”
江砚洺怔然一瞬,唇角微微扬起:“勾结?朕只是与他们合作罢了。”
“如果牺牲一部分人,就能换来天下安定,有何不可?”
听到这话,谢灵希心底却只觉得恶心:“你明知北夷与晋国之间,隔着血海深仇,怎么弯得下这个脊梁!”
“我的父亲,母亲,大哥,二哥,全都死在北夷军手里。”谢灵希一步步逼近,双目猩红,字字仿若泣血。
“晋国有多少百姓都惨死在北夷军刀下,又有多少百姓因此流离失所,你踩着他们的血肉枯骨,勾结对他们挥下屠刀的敌人,你的心,当真能安吗!?”
谢灵希怒不可遏的声音响彻在整座宣政殿。
江砚洺唇角上扬的笑意凝固,眸中的光一点点沉寂下去,声音似有无奈:“你要知道,成就大业之路,注定由累累白骨铺成,如果换作是我,我也会甘愿为此牺牲。”
“灵希,今日的你,不就是踏着一路的鲜血,才走到这里?”
谢灵希目光一暗:“我和你不一样。”
“我绝不会让这些为我牺牲的将士,鲜血白流!”
谢灵希脑海中,闪过无数张,在她眼前一张张倒下的面孔,那都是活生生的血肉。
都曾与她并肩作战,出生入死。
二哥、阿佑、魏良、月奴、贺敦、梅元祁......
她走到如今,亲友死尽,早已是孑然一身。
她的余生,都将如更夜燃烛,为晋国燃尽最后一丝生命。
江砚洺眸光一颤,很快又垂下眼睫,讽刺一笑:“亘古至今,女子登基被视为大逆不道,乾坤颠覆,你若称帝,即便什么都不做,也会背负骂名。”
“即使如此,你也不在乎?Zꓶ”
谢灵希反问道:“女子为何不能登基?”
“女子受轻,非女子之耻,乃男子之悲也。”
“皇位不过是治国者的资格,我不求巾帼胜须眉,但求无愧于黎民和先祖!”
殿外的日光透过窗棂,洒在谢灵希肩发上,落进他眼中。
江砚洺微微仰头,看着光芒之下浮动的尘埃,瞳眸微垂。
他颈间的伤口便更深,几乎染透衣襟,可此刻,他的心却出奇的平静。
或许是知晓气数已尽,无力回天。
江砚洺自嘲苦笑了一声,抬手握住谢灵希冰冷的剑刃,缓缓移至心口。
“为生民立命,为天下开太平,我没能做到,唯此一件,谓为憾事。”
他握得太紧,掌心不断有鲜血溢出,却仿若未觉。
谢灵希当即猜到他要做什么,下一刻,江砚洺毫不犹疑地握剑刺进心口,长剑骤然贯穿。
温热的鲜血溢出唇际,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伸手拥抱住谢灵希,声音破碎。
“灵希,我是真的想做个好皇帝,只可惜一步错,步步错......”
“若有来世,我不曾生在帝王家,你可愿......再与我做一对平凡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