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她
自从上次落水, 赵矜被姜婉卿教训之后，便不敢再和她直面起冲突。
如今姜婉卿已经成了太子侧妃，更是她不敢随便得罪的人，赵衿也只敢小声议论, “收起你那假惺惺的关心。”
她又对陆沅沅低声道：“沅沅是要当太子妃的人, 我才不信她会如此好心, 竟会真的去关心你。”
姜婉卿一眼横过来，赵衿吓得脖子一缩，她害怕被打，赶紧吓得躲到陆沅沅身后，“你想要做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你居然要动手不成？”
突然一女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光天化日，竟还能听到野狗乱吠, 还真是扫兴。”
只见卫云裳一身红衣骑装，红色发带高束长发, 小皮鞭缠在腰间，穿鹿皮靴, 一身耀眼的红装，显得英姿飒爽, 与她结伴而来的还有她的堂姐卫春樱。
卫春樱则手执绣海棠花团扇，身材高挑，眉眼清秀柔和，看上去娴静守礼, 和陆沅沅一样, 也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她年长卫云裳五岁, 已经年满二十，仍待字闺中，她和卫云裳站在一起，一文一武，一高一矮，一动一静，两姐妹性子相差较大，一个喜舞刀弄棒，一个喜吟诗作画，虽是堂姊妹，却胜似亲姐妹般亲近。
今天本是卫云裳宴请众人过来喂食小鹿，宴饮，她一贯不喜赵衿，也并未让人请她前来，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她的堂姐卫春樱和赵衿的前未婚夫张望就要定亲了，所以她也邀请了张望前来，想要见见这位未来堂姐夫的相貌人品，为了避免尴尬，她并未邀请赵衿，便只请了陆沅沅前来。
可没想到赵衿不但不请自来，还远远便听到她在这里挑拨离间，卫云裳性子直爽，看不惯便要怒怼回去。
卫春樱拉住卫云裳，低声劝道：“今日来者都是客，少说几句，仔细你二兄又要责骂你的。”
“他总是爱管着我。”卫云裳不怕与她一母同胞的长兄卫凌，倒是她那庶兄卫琛，总是管着他，让她不胜其烦。
卫春樱替姜婉卿出头，对她投以友善的眼神，她和卫春樱对姜婉卿行了个福礼，“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侧妃娘娘生的好美啊！我见着生得好看的人便喜欢，不像有些人，长得丑，还只会无能犬吠，惹人厌烦，娘娘莫要因此影响了心情。”
姜婉卿原本对卫家人没有什么好感，可眼前的这两个女子一个性格直爽，鲜活张扬，而另一个温柔娴静，低调守礼，同赵衿的性子截然不同，都不是仗势欺人的刁蛮之辈。
又不似陆沅沅，虽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却透着一股小家子气，这两姐妹气质出众，心性豁达，卫家的女儿果然好教养。
姜婉卿回了礼，点头笑道：“好。”
赵衿见到卫春樱，顿时气得脸色涨红，暴跳如雷，“说谁丑呢！”
“说你呢！丑人多作怪！”
赵衿说不过卫云裳，便想捡软柿子捏，转而攻击卫春樱，“我说呢！原来是有人不要脸，抢了人家的亲事，如今又在人家的地盘上装贤惠大度，见到某些人这虚伪嘴脸，没的让人觉得恶心。”
卫春樱被当面羞辱，不禁脸色涨红，“你休要胡说。”她虽然欣赏张望的才学人品，但他们却并未正式接触，也并未议亲，闺阁女子最注重名声，怎能被人肆意诋毁。
卫云裳知堂姐一向不擅长与人争论，不擅长与人吵架，又一心想要息事宁人，她气得取下腰间缠绕的鞭子。
姜婉卿以为她要打人，却没想到她却一鞭子抽打在地上，扬起一地的灰尘，赵衿落了一身的灰，吓得赶紧往陆沅沅的身后躲去。
“沅沅，她竟要动手打人。”
陆沅沅心情不是很好，并不想理会粗蠢，爱惹事的赵衿，便敷衍道：“你也少说几句。”
卫云裳大笑道：“赵衿，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本就瞧不上张公子，暗中诋毁他出身低微，父母早亡，在朝中没有根基。也对，你是兵部尚书家的千金，身份高贵，拿鼻孔看人也没人敢说什么，但你迟迟不与张家定亲，硬生生地拖着人家，如今又来诋毁春樱郡主，我若是个男子，见到你这般嫌贫爱富，村口泼妇的市井嘴脸，我也不敢娶你！”
几句话怼得赵衿哑口无言，周围看热闹的贵女都对她投来鄙夷的目光，她的确看不上张家的家世门第，更看不上张望没有父兄庇佑，只靠一个年迈已经致仕的祖父，即便进士及第，还得入翰林院熬资历，他在朝堂并无根基，又要熬到几时，但她相貌才学并不出众，门第高的世家子弟也瞧不上她。
故她一直犹豫不决。既不想放弃张望，又不甘心只能嫁给官职低微，日后嫁过去会吃苦。
赵衿继续嘴硬反驳，“那又如何，他正在与我议亲，春樱郡主明知他已经在议亲却还主动凑上去，如此不自爱，便是有辱闺阁女儿家的清誉，自甘堕落，想必是郡主今年已经年满二十却还嫁不出去，心里着急了吧！”
张望突然从屏风内走了出来，铁青着一张脸，走到赵衿的面前，“在下才疏学浅，粗鄙不堪，不堪匹配尚书千金，这门亲事，在下高攀不上，在下与赵小姐的亲事就此作罢！”
张望生得器宇不凡，长相清秀俊美，赵衿此前只隔着屏风听到他的言谈，父亲说他才华出众，很欣赏他，如今见到张望本人，便被他的气度容貌深深吸引，不禁心生爱慕。
可她方才说的话，都被张望听去了，心中懊恼，肠子都悔青了，又被张望拒绝，气恼非常。
张望走到卫春樱的面前，对她拢手作揖，“是在下仰慕郡主的才情，都是在下的一厢情愿，不能因为在下对郡主心生爱慕，而坏了郡主的名声。都是在下的过错，还请郡主原谅！”
张望此番大胆告白，有责任当担，站出来维护卫春樱更是赢得周遭贵女的一片称颂之声。
张望的当众告白，让赵衿的脸都绿了。
但更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卫春樱竟然大胆走到张望的面前，对他福身回礼，捏紧手里的帕子，“妾身亦仰慕张公子的人品才华。”
而后羞怯地跑开了。
不但没有人觉得张望和卫春樱勇敢表明心意的举止轻浮浪荡，反而会觉得他们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此次赴宴前来的所有男子都纷纷对张望道喜，恭喜他喜事将近。
赵衿不仅被张望当众拒绝，还为他人做了嫁衣裳，用她的粗蠢衬托了卫春樱的出众，她更是气得恼羞成怒，“卫云裳，你竟然算计我。”
卫云裳握紧鞭子，勾了勾唇，“你看不上张公子，如今正如你心愿，你应该高兴才是啊！”
赵衿被戏耍，气得直跳脚。“卫云裳，你卑鄙，你无耻。”
卫云裳却大笑着，走到姜婉卿的面前，“那侧妃姐姐给咱们评评理，到底孰是孰非。”
姜婉卿却笑了，这卫家小姐有勇有谋，并非是头脑单的冲动之人，若她不是卫家人，她也会喜欢这样明媚张扬，有智谋的女子。
“卫小姐说的不错，自己不珍惜眼前人，自有旁人去珍惜，怪不得他人。不如赵小姐便洒脱成全了他们，还能博个贤惠大度的好名声。”
卫云裳挥动手里的鞭子，赵衿急得干瞪眼，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周围的贵女都捂着嘴，对她嬉笑着指指点点，
“卫云裳，我不会放过你。”
卫云裳笑道：“好啊，我等着你。”
可陆沅沅总觉得姜婉卿的话是意有所指，不禁攥紧手里的帕子，悄然离开。
卫云裳将姜婉卿拉到一旁，“侧妃姐姐，我向你打听一个人，云麾将军，江煦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
难怪她与卫云裳并不相识还发帖请她赴宴，原来卫云裳是冲江煦而来的。
江煦少年将军，长相俊美，英武不凡，在齐国便是少女怀春，心中仰慕的对象，在齐国，喜欢煦哥哥的女子不在少数，也难怪这位卫家小姐也对他芳心暗许。
“不知卫小姐是如何认识江将军的？”
卫云裳轻咳一声，先红了脸颊，“因为哥哥在军营的事，我同他打了一架。”
原来那日卫淩在军营挑衅江煦，被打得毫无还手的余地，她听说后，便想要一直想要见识一下江煦的身手，此次春猎，她终于找到了机会，和江煦交手。
“他武艺不凡，我甘拜下风。”
原来是不打不相识啊，竟然打出感情来了。
卫云裳红着脸道：“你放心，是哥哥不讲理，我已经说了哥哥，他也不敢再挑衅江将军了。”
姜婉卿虽不知三个月前的边关的那一战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所了解的江煦，一直都是个让她很心安的人。“他是个很好的人。”
也是值得被女子喜欢的，能托付终生之人。
卫云裳兴奋地拉着姜婉卿的手，“我也觉得他是个很好的人，云麾将军少年英雄，我见过他在狩猎场的风姿，丝毫不逊色于我的父亲。”
提起卫无恙，姜婉卿脸上的笑瞬间消失，很快垂眸掩盖眼底的恨意，她只是牵动着嘴角勉强一笑，“是啊，他是个很好的，若是有人能真心喜欢他，真心对他好，本宫也会为他感到高兴。”
“我希望他能幸福。”
姜婉卿由衷地希望江煦能幸福，从她决定复仇的那一刻，便再也无法像过去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一样，她会永远背负着仇恨活着，甚至为了复仇打算付出一切，而至于江煦对她的情意，他注定要辜负了。
卫云裳笑道：“我不在乎他曾是齐国人，也不在乎旁人会如何看他，我喜欢他。侧妃姐姐，你说他会喜欢我吗？”
姜婉卿点了点头，“应该会的吧。不过要靠你自己去争取。”
这样敢爱敢恨，肆意张扬而鲜活的女子，有哪个男子会不喜欢呢。
而刚迈进别院的江煦，不知姜婉卿和卫云裳正在谈论着他，正向姜婉卿走来。
卫云裳笑道：“方才我与侧妃娘娘正说起江将军，江将军便来了，真是太巧了。”
在姜婉卿入东宫那天，他虽被姜婉卿刺伤，但在他得知姜婉卿并未失忆的那一刻，他欣喜若狂。
“敢问卫小姐与公主说了什么？”
这句话，他虽是对卫云裳说的，眼神却从未离开过姜婉卿。
卫云裳脸色一红，笑道：“说江将军是个很好的人。”
姜婉卿笑着点了点头，决定让江煦和卫云裳单独相处，“本宫还有事，卫小姐和江将军先聊。”
见她离去的背影，江煦的脸色逐渐沉了下去，原来她竟要将他推给别人。
江煦甚至都不耐烦敷衍卫云裳，便借口有事，追着姜婉卿的背影而去。
*
“大将军到——”
姜婉卿正打算离开别院，只听一阵马蹄声传来，卫无恙身骑战马，身后跟着几员将领，马背上满满当当地挂着猎物，卸下铠甲，交给身后的将领，大步迈进别院，赴宴的众人见到卫无恙，都迎上前去恭敬行礼，“恭贺大将军拔得头筹。”
和往年一样，只要狩猎场上有卫无恙在，上场的武将和皇子都只能沦为其陪衬，而对于魏国而言，只要卫无恙在，便有战神庇佑，魏国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卫无恙远远地看了姜婉卿一眼，从副将手里夺过弓箭，对着姜婉卿所站的方向拈弓搭箭。
“嗖”地一声，利箭带着极强的穿透力，飞速刺向姜婉卿，带着一股霸道的狠劲。
事发突然，姜婉卿甚至都来不及躲避。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卫云裳情急之下，手中的鞭子挥向那支朝姜婉卿迎面而来的那支利箭。
可还是慢了一步。
利箭从姜婉卿的脸侧擦过，牢牢地钉在她身后的靶子上，直穿红心。
“爹爹方才吓死我了。”卫云裳上前挽着卫无恙的手臂，
卫无恙皱眉严肃道：“越来越没规矩了。”
他的目光掠过众人，而后向姜婉卿走去，“传言齐国公主乃是齐国第一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听说公主竟然失忆了，倒是可惜……”
卫无恙连道两声可惜，便神色如常入席宴饮。
姜婉卿紧紧咬着下唇，用力地攥着裙摆，脸色惨白。
卫云裳见姜婉卿脸色不好看，赶紧上前关切询问，“侧妃姐姐，父亲刚刚没伤到你吧？”
姜婉卿摇了摇头，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没事，我先失陪一下。”
姜婉卿离开筵席，走到一处无人的假山石后，从头上取下发簪，用力地刺在自己的腿上。
直到手心都是鲜血，鲜血沿着自己的大腿根部往下滴，她才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唯有疼痛才能暂时缓解心底的恨意，能让她冷静下来。
直到身后传来有人道，“姜婉卿，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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