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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成的儿子名叫林福泽,年二十有一。 林家代代染布,祖上曾是在宫里给娘娘染布制衣的管事,在族里颇有威望,且给林家带来了数不清的财富。 然而,古人云,穷穷不过三代,富也富不过三代,到了林成祖父那一辈,他们已经落魄成普通人,开一间小染坊谋生计。 到了林成这里,父母在他十几岁时身染恶疾,双双离世,留下他一人,靠父母的染坊独自生活,林家已然是凋零。 后来在邻居的帮衬下,娶了媳妇,但娘子难产,留子撒手而去。 林成心灰意冷,再不曾娶妻,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 儿子起名为福泽,林成不求其他,只希望他能多沾些福气,平平安安过好这一生。 林福泽的福气原本还不错,从小身强体健,长的壮壮实实,很少生病。这让林成省了不少的心。 五年前,林福泽16岁,彻底长开,五官俊朗,身姿挺拔,不亚于大家的公子哥,人又懂事,在林成的教导下,说话办事都极有涵养。 这样好的底子,可喜坏了媒婆们,来林家提亲的一大把,门槛都要踩破了。 林成整天眉毛飞扬,心情一好,做事更加来劲,染的布质量更是层层攀高,生意竟也跟着日渐好起来。 人家都说他林成的手艺好,经他染出来的布,色泽均匀,图案精美,媲美贡品。 慢慢的,不仅城内,就连城外的许多布行都特意来他家下订单。 日子当真是越过越好。 儿子林福泽也争气,看父亲一个人忙碌辛苦,早早地学会了手艺,别看他只有16岁,却已经有小掌柜的模样,能独当一面了。 眼看家中蒸蒸日上,无事可操心,林成开始用心为儿子物色妻子人选。 不久,他相中了一家茶楼老板的女儿,正待字闺中,也曾是提亲人之一。 一打听,这女孩原来早就心仪林福泽,身上穿的衣裳,皆出自林家染坊。 这一点正和林成的意,在他看来,女方家境不再有多好,只要儿女两人心投意合,那便是最好的姻缘。 媒人再次带着小女儿的心意上门来,林成欢喜的很,当场便应了下来。 事后问到林福泽,林福泽却说不急着成亲,要帮爹再把染坊经营地好一些再说。 林成绷起脸:“胡闹,…
林成的儿子名叫林福泽,年二十有一。
林家代代染布,祖上曾是在宫里给娘娘染布制衣的管事,在族里颇有威望,且给林家带来了数不清的财富。
然而,古人云,穷穷不过三代,富也富不过三代,到了林成祖父那一辈,他们已经落魄成普通人,开一间小染坊谋生计。
到了林成这里,父母在他十几岁时身染恶疾,双双离世,留下他一人,靠父母的染坊独自生活,林家已然是凋零。
后来在邻居的帮衬下,娶了媳妇,但娘子难产,留子撒手而去。
林成心灰意冷,再不曾娶妻,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
儿子起名为福泽,林成不求其他,只希望他能多沾些福气,平平安安过好这一生。
林福泽的福气原本还不错,从小身强体健,长的壮壮实实,很少生病。这让林成省了不少的心。
五年前,林福泽 16 岁,彻底长开,五官俊朗,身姿挺拔,不亚于大家的公子哥,人又懂事,在林成的教导下,说话办事都极有涵养。
这样好的底子,可喜坏了媒婆们,来林家提亲的一大把,门槛都要踩破了。
林成整天眉毛飞扬,心情一好,做事更加来劲,染的布质量更是层层攀高,生意竟也跟着日渐好起来。
人家都说他林成的手艺好,经他染出来的布,色泽均匀,图案精美,媲美贡品。
慢慢的,不仅城内,就连城外的许多布行都特意来他家下订单。
日子当真是越过越好。
儿子林福泽也争气,看父亲一个人忙碌辛苦,早早地学会了手艺,别看他只有 16 岁,却已经有小掌柜的模样,能独当一面了。
眼看家中蒸蒸日上,无事可操心,林成开始用心为儿子物色妻子人选。
不久,他相中了一家茶楼老板的女儿,正待字闺中,也曾是提亲人之一。
一打听,这女孩原来早就心仪林福泽,身上穿的衣裳,皆出自林家染坊。
这一点正和林成的意,在他看来,女方家境不再有多好,只要儿女两人心投意合,那便是最好的姻缘。
媒人再次带着小女儿的心意上门来,林成欢喜的很,当场便应了下来。
事后问到林福泽,林福泽却说不急着成亲,要帮爹再把染坊经营地好一些再说。
林成绷起脸:“胡闹,先成家,再立业,你把亲事办了,爹我就没什么可愁的了。”
林福泽毕竟正直青年,禁不住劝,喜笑颜开地同意了林成的提议。
婚事开始提上日程,林成热热闹闹地给儿子操办婚事,人逢喜事精神爽,那段时间可谓是林成最轻松快乐的时光。
林福泽也很开心,既然已经定了亲,他和未婚妻便时而约着私下见面,生活、趣事无话不谈,两颗心越来越近,万事俱备,就等好事将近了。
可还没等成亲,那年的年末,堰州的风向突然大变。属于林家的福气,从此彻底消失了。
当然,林成始终认为,从那时候开始,堰州城的人都没什么福气了,所有的福气似乎都只青睐于杨家,只留下些残羹冷炙,需要全城人来分。
这话并不夸张。原本,杨家也只是一个不大的布商,跟林家的经营能力不相上下。
五年前的年尾,时任知府万顺桥突然将朝廷的贡单全部交给杨家来做。
这些年,堰州布行名扬天下,一直以来都是朝廷的首选采布地。
这杯羹全城人来分,自然是人人有份,大布行多赚,小布行少赚,但没有不赚的。
连同带动着养蚕、染坊等末端行业如火如荼。
整个堰州欣欣向荣。
万顺桥在堰州任知府多年,本从来没干预过布行的生意,毕竟堰州好,他自然也会好,这道理他不可能不懂。
但不知为何,万顺桥没有给过任何人解释,这一次独断专行地,让杨家垄断了这最赚钱的销路。
也正是从那时起,所有上下游的商家,都不得不依附杨家为生。
城里染坊本就不止林成一家,之前大家各自赚钱,互不影响,可以说,林成从来没有感受到竞争的压力。
自从杨家说了算,有些染坊恨不得整日跟在杨家身后,就为能独揽染布一行。
可杨百万倒好,他谁都没用,而是把一切都抓在了自己手里,一根头发丝都不往外放。
从制布到成衣的每一个环节,杨家都开了独属于杨家的工坊。
可谓是不仅吃摸干净,连骨头都不往外吐一点。
林成的生意一落千丈。
两家的大人心事重重,婚事筹备的也不再如之前那般喜气洋洋。
但到这个时候,林成自认为也还没有被逼入绝境,不就是生意差了些吗?这些年赚的钱,也够他和儿子生活很长时间了。
再者,就算是堰州城杨百万不让他们活下去,大不了离开堰州就是了,天下之大,何处没有容身之地。
理是这么个理,但杨百万偏偏不给他林成父子留活路。
那一年,他的独子杨明远看中了林福泽的未婚妻,竟要巧取豪夺。
准亲家一家吓得连夜跑出了城,家里的一切竟都扔下不要了!
这下彻底激怒了林成,他在堰州最热闹的时分,跑到最热闹的街上,当街痛骂杨家人是黑白无常,是当朝恶霸!什么难听讲什么,把他这些年能想到的恶词统统骂了一遍,算是彻底跟杨家撕破了脸面。
一时间,城中沸沸扬扬,那些原本和林成一个看法的人,跟着骂个不停,竟隐隐有要联合起来反抗的意思。
杨明远的头脑不及他父亲一成,这话传进杨明远的耳朵里,他大发脾气,抄起家中的棍子要去林家算账。
杨百万知道儿子爱闯祸,也知道他们杨家现在是整个堰州城同行的眼中钉,太过于高调,只会更快遭到反噬,不利于长久。
于是强忍怒气,把杨明远关在家里闭门思过了三天,又拉拢了一些主动投靠的同行,要他们私下帮忙在城里吹吹口风,这才清平息了事端。
杨百万人精一样,自然懂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所以拉拢谁,不拉拢谁,这是一门学问,杨百万玩的一套好手段,在他一番操作之下,城中关于杨家的口碑竟然又逆转了。
可林成不屑于跟那群人一样,他性格耿直,人又清高,自然就入不了杨家的眼。
再加上这次林家跟杨明远闹了不愉快,杨百万明着不说,暗自对林成同样是忌妒不满。
他自认现如今以他的身份地位,碾死林家那小子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他儿子想要什么家的闺中小姐没有,贴上来的有的是,你林成有什么资格在街上骂他杨百万的儿子?
结果就是,林成的生意更加难以为继,之前还有一些不愿意跟杨家牵扯的布行会来找林成合作,可不知怎的,一瞬间,所有的合作方都消失了。
这时林成才想明白,杨百万已经彻底绝了他的路。
一位实在看不过去的布行掌柜,在一个深夜找上门来。
劝林成,不要杠下去了,找杨老爷服服软,求求情,送上一笔好礼,杨老爷稍微松松手,就够你林家吃喝不愁了,何必自寻死路。
林成瞪过去:“所以杨百万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你们一个个都投靠过去了?”
那掌柜倒是实在,实打实地都说了:“你当我们愿意这样?之前谁不是堰州城顶一顶二的布行掌柜,现在却要低三下四地仰人鼻息。林老弟,我一直照顾你生意,可我上有老下有小,我惹不起杨家。”说着,他撸起袖子来,手臂上赫然是几道青紫伤痕。
林成大惊:“你这是!”
“我那日正要往你这来,走到半路,平白无故被一群叫花子追着打,你说我跟叫花子能有什么仇怨?这事不是明摆着的!所以我这次才深夜偷偷前来,我这条老命,可禁不住再打一次了。”
林成紧闭双唇,再也无法说出一句劝说的话来。人家冒着生命危险来告知他,已经是看在昔日情分上仁至义尽。
来者把话说完,再无多言,拱手告辞,只留下一句:“林老弟,杨家你扛不过的,若想生存,要么像我刚刚所言,要么,就带着你儿子,离开堰州吧。”
那日,林成慎重考虑了这个问题。
离开堰州的话,第一步得先卖掉染坊,他才有能力去其他地方开新的染坊,养活他和儿子,不然就是跑出去也只能流落街头,他自己无所谓,但他不想儿子在最好的年纪要跟着受苦。
可卖给谁,现在却也成了一个大问题,和杨家闹成这样,谁敢接手这个烂摊子?
求杨家高抬贵手?
啊呸!他宁愿死在堰州,也绝不会进他杨家的门一步!
林福泽看他爹整日愁眉不展,有心想要做些什么,他爹拉不下的脸,他可以。
于是背着林成挨家挨户去求那些老客户,除了杨家和明面上投靠杨家的,林福泽几乎都走了一遍,却是一无所获。
林福泽终于有了跟父亲一样走投无路的感觉。
这一切都是因杨明远而起,他气不过,竟一个人悄悄去街上堵杨明远去了。
林成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道,他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那日如果他提前能知道儿子要做什么,他一定会拦住他的。
但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是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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