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今笙已经做好了无论听到什么，都不会表达出吃惊的心理准备。
他继续沉声问道：“你回去过多少次？改变过哪些事情？”
“在最初的时空里，你可以理解为第一条时间线，那是最早的，我记得最清楚的记忆。”孟流年不紧不慢地回答道，脑海中也一点点回忆起这段时间的经历。
“我一直在爸爸妈妈的照料下长大。妈妈她不温柔，但对我很关心。爸爸不是什么局长，就是很普通的保安。因为他年轻时在警队执行时受了伤，被一个名叫刘一方的罪犯抢了枪，这个刘一方后来就用这把枪犯下了好几起骇人听闻的命案，并且一直逍遥法外，没有被抓到。那时候我没有刻意去关注具体的案情，只知道妈妈的一个朋友，就是其中一件命案中的死者，她叫周丽珍。”
说道这里，孟流年忍不住顿了顿，看了一下孟今笙的表情，她刻意回避了夏家的案件，不想触碰孟今笙心中的伤口。
看对方神色如常，她才继续开口道，“第一次穿越，是一个意外，我在搬家的时候不小心烧掉了一张旧照片，回到了 1999 年的 12 月 24 日，还穿越到了妈妈的身上。当时我觉得那只是一个梦，直到我在夜晚的街道上，救了一个男孩，当时他正从杀害他父母的凶手手里逃出来，他叫夏宇。”
听到这里，孟今笙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他勉强压抑着情绪，轻声道，“那是我。”
“没错。”孟流年点了点头。“每当我在过去的时间线里改变了未来，我都会回到原本穿越的时间点，而且是已经被过去改变的时空。在你脱离危险以后，我就回到了 2019 年 12 月 15 日，我记得我当时在一家婚纱店里试婚纱，当时妈妈就在我的身边，而我要结婚的对象，叫谢今笙。”
孟今笙皱起了眉头，却没说什么。
“妈妈还说，晚上约了一家人一起吃饭，就是爸爸妈妈，我还有谢今笙。”
“那你后来见到谢今笙了吗？”
“没有，我只跟他通过一个电话，是你的声音。”孟流年说着，朝他眨眨眼，“后来……”
“后来怎么了？”
“后来我就在酒店的套房里醒来了，我按约定到了妈妈说的饭店，却看到了爸爸跟茹姨在办结婚周年纪念。再然后，我就在医院里见到了你。”
孟今笙沉思了一会，才说道：“爸爸和茹姨的结婚周年纪念，的确是在 12 月 15 日这一天。但是在这之前，我没有跟你通过电话，而且虽然我的生母的确姓谢，但我从来没有对外用过她的姓。”
孟流年点点头，补充道：“而且，在现在的时间线里，妈妈的确在 19 年前就死了。这一点，是我一直没想明白的地方。”
“后来，你又继续穿越了吗？”孟今笙想了想，决定先跳过这个问题。
“对，拿到爸爸给的全家福以后，就是平安夜的第二天早上，我又穿越回去了。是 2000 年 1 月 3 日。我告诉了爸爸第二天的彩票中奖号码，还有第二宗案件苏黎酒吧张泽龙被杀案的时间地点，还有……刘一方的藏身地点。关于案件的信息都是你当时给我的。”
“我的确记得，直到昨天以前，我害怕你卷入案件当中，一直没让你了解案件的资料。”孟今笙沉声道。
“证明你不会记得被改变了的时空里，曾经发生过的事。”
孟今笙再次皱起眉，他对这个推断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只能继续说道。“苏黎酒吧案的确还存在，而当年爸爸说的，妈妈告诉他刘一方的藏身地址，是你……”
“没错。张泽龙被送进医院的时候，我和你，还有爸爸都在场。爸爸说他只来得及看到凶手的背影，他当时没能抓到刘一方，才有了后面围捕刘一方的行动。”
孟今笙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那时候，我妈妈……她就在医院，是吗？”
孟流年听出来，孟今笙说的“我妈妈”，指的是他的生母，谢月娴。
“对……谢阿姨她，当时还在重症监护，那时候你很难过……她过世那日，正好就是爸爸围捕刘一方的时候，这件事改变了未来，所以我就回来了，也就是昨天早上。”
“昨天一大早，你闹着要看刘一方的案子，然后又去了银行拿了照片，晚上就一起去了饭局。”孟今笙尝试用自己的记忆与孟流年的话想链接，复盘两人的记忆是否是一致的。
“我对照刘一方案，发现两个让我很吃惊的地方。一个是原本的连环抢劫杀人案少了一起。”
“你说过，2000 年 4 月 2 日的，国贸大厦入室抢劫杀人案。”孟今笙一下就记起来，孟流年当时说过的话。
“对，这是在这个时空里，不存在的案子。”孟流年有些惊叹孟今笙惊人的记忆力，“在前面的时空里，没有康乐村围捕刘一方的行动，警方直到刘一方被捕前，才逐渐掌握刘一方的外貌特征。我猜测，是因为这场行动让警方提前掌握了刘一方的外貌特征，发布了通缉，才让刘一方减少了作案。”
“有这个可能。”孟今笙同意孟流年的推理，“还有另外一个地方呢？”
说道这里，孟流年又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她解释道。“之前的案件资料里，一直没有明确提过，有第二个嫌疑人的可能。虽然最后一宗案件里也有留下了不属于刘一方的指纹证据，但只是孤证，不能确定跟案件有关。”
“我明白了。所以你在听说有另一个嫌疑人的时候，很惊讶。”
“对。”
“这些年，我一直在查找各类相似的案件，想找到这个嫌疑人。但不止没有，就连这两枚指纹，也一直没识别到属于他的主人。这个人，一定是有意隐藏起来了。”说到这里，孟今笙再次无意识地握紧了拳头。这是他成为律师的原因之一，也是他这些年来的执着。
“所以在接下来的那次穿越，我就想在过去找到那个嫌疑人。”孟流年接着说道。
“是……什么时候？”
“就是昨天晚上，你来救我之前。”孟流年再次抬眼看向孟今笙，眼里似有星光。
孟今笙对上她的眸光，接着她的话道。“你从家里走了以后，我就突然想了起来，小时候“妈妈”说过的话，要我在 12 月 26 日晚上，去美都酒店救你。那时候的妈妈，是你。”
“是我。”孟流年再次想起那段可怕的记忆，还是惊魂未定。“你救我的时候，已经是现在这个时空发生的事了，在上一个时空里，我被那个人袭击，我当时就在给你打电话，但是你没来得及赶过来，那叠照片也被抢走了。还好我事先藏起来了其中一张，在失去意识之前烧了。”
再次叙述着那段经历，孟流年只觉得指尖冰冷得让她忍不住颤抖。孟今笙无声无息地来到她的身边，把她轻轻拥入怀中，柔声道。“已经没事了，那些不好的事，你就当作从来没有发生过就好。”
“嗯……”孟流年点点头，继续道。“最后这次，我回到的是 2000 年 5 月 28 日。当时，妈妈，我和你，在给周丽珍庆祝生日。我就是在当时，让你在 2019 年 12 月 26 日那天晚上来救我。我本来还很担心你当时太小了，会忘记。”
孟流年又想起那个六岁的夏宇，萌萌的，很可爱，很听话的模样，又看看现在成熟稳重的孟今笙，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知道吗？你那时候，就只有那么高，我能一手抱着你，一手抱着我……”
“继续正题。”孟今笙白了她一眼，也懒得跟她计较，“不然我现在就试一下，能不能把你单身拎起来。”
“好的好的……”孟流年止住笑意，继续道。“除此之外，我发现了一个我之前没注意到的点。”
“什么？”
“就是周丽珍的生日，让我想起来，她在第一条时间线里，是刘一方案的被害人，但在后面的时间线里，她从案卷资料里消失了。不止是这样，她原本被害的那天，正好就是她的生日，也就是 2000 年 5 月 28 日这一天。”
“2000 年 5 月 28 日……”孟今笙皱起眉头。
“怎么啦？”孟流年发现了端倪，她突然想起来，她回到 2019 年后，还没来得及确认，2000 年 5 月 28 日那天，过去有没有发生改变。
一定是改变了什么，不然她又怎么会回到 2019 年呢？
孟流年想到这里，慌得手心冒汗，忙问道，“2000 年 5 月 28 日，是不是有一起北岭居入室抢劫杀人案，被害人叫曾森？”
孟今笙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关于刘一方案的案卷资料里，没有提到过 2000 年 5 月 28 日，发生过案件。”
孟流年整个人愣住了。以孟今笙的记忆，他记错的可能性不高。正常来说，没有发生案件，她应该高兴才对。但是，在她的记忆里，在 5 月 28 日那天，真真切切发生了骇人的血腥案件，她还是亲身经历者，又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发生。
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