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级病房里，仪器滴答声格外凄凉。

温老爷子戴着氧气罩，脸色苍白，原本十分有精神气的眼睛里此时只剩下浑浊。

他声音虚弱：“你来了，清漪。”

温清漪冲了过去，几乎是跪倒在病床边。

她颤抖着指尖，握住温老爷子形如槁木的手掌，眼眶瞬间泛红。

这双苍老粗糙的手啊，曾在父母去世后，牵着自己丈量老宅主屋的宽度，曾在家长会上，牵着自己昂首挺胸，穿过那些异样的目光，曾在……

温清漪眼前浮现了太多太多，从少年到青年时的记忆。

她忽然才记起来，病床上的这个老人，不仅仅是支撑着温家几十年荣耀的主心骨，还是自己在世界上最后一个血浓于水的亲人。

此时，万分愧疚涌上心头，她哽咽着道歉。

“爷爷，对不起，那次在病房，我不该那么和您说话……”

温老爷子费力地摇了摇头，慢慢摘下氧气罩。

“傻孩子，爷爷什么时候怪过你？你的个性像你爸爸，爷爷很欣慰。”

有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温清漪的发顶，像小时候那样。

“是爷爷要向你说对不起，你和傅先生之间，确实是爷爷做得不对，爷爷不该利用他对你的感情，以至于走到最后这一步，让你失去了最爱的人。”

“爷爷……”温清漪握紧温老爷子的手。

温老爷子摇头，示意她听自己说。

“这些天，我总是梦见你奶奶，你奶奶怪我呢。怪我不该插手你们小辈之间的事，她说当年我和她也是这么一波三折才走过来的，何必对傅先生那么偏见？”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总是想着什么事都替你周全好、规划好，反而是害了你。”

“那天，杜先生说的话确实戳到我心里了，我忽然发现原来你们都不知道，我很爱很爱你奶奶，只是身在我们这样的家庭，如果你大张旗鼓告诉其他人，你的重视、你的爱，就会给别人带来杀身之祸，你父母是这样，你奶奶好几次也是这样。”

“所以后来，我就和你奶奶说，以后啊在外边，我再也不对你好了，渐渐的，大家就都信了，那些针对你奶奶的意外也就少了……”

温老爷子重重咳嗽了一下。

“清漪啊，爷爷错就错在忘记你已经长大了，不需要爷爷保护了，其实那个时候你可以保护好傅先生的，对吗？就因为爷爷的一念之差……让你们阴阳相隔啊。”

“爷爷对不住你，也对不住傅先生，等我去地下了，我一定和和他亲自道歉。”

“至于你，我的好孩子，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爷爷都允许了。你想嫁给傅先生，想让他堂堂正正当温家的女婿，你就去吧。”

“爷爷要走了，唯一的心愿就是你开心，你自由。”

听到这话，温清漪蓦然落下一滴泪。

“爷爷，你再等等，好不好？阿诚走了，你就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的牵绊了，如果你也走了，我在这个世界上就什么都没有了。”

温老爷子努力看着这个从小养大的孩子，好似看到温清漪从牙牙学语长到现在独当一面的样子，是那么像自己唯一但早逝的儿子，那么像故去十五年的爱人。

温老爷子虚握了一下温清漪的手。

“清漪啊，不要怕，我们都在天上看着你呢，我们都保佑着你。”

“爷爷走了，好好照顾自己。”

话落，仪器发出尖锐刺耳的报警声，随后整个病房归于平静。

温清漪看着闭上双眼的老人，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