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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院长在谢锡这儿蹭了顿饭。
  原本是很家常的菜,顾院长却胃口大开,吃得险些落泪。
  实在是太太太,太好吃了!
  顾院长一面感慨三殿下竟然能有这么好的厨艺,一面又叹息,要不是从小被送到这穷乡僻壤,身边没人照顾,何至于把一个天潢贵胄逼到这般地步?
  顾院长含泪吃了两大碗,等郑小小去洗碗才咳了一声,坐正身子望着谢锡,“三殿下,那个……鹿鸣书院和阴阳司的事儿,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谢锡问:“你上次说,入阴阳司也需要考试?”
  “上面是这么说的。”
  顾院长道:“入门考有任务要求,达到就能进,等到了京城,更高级的考试会由国师出题。”
  国师白丞么?
  谢锡想起十四年前,白丞一句“三皇子如若继续留在京城,恐有损国运”,让他一朝从天潢贵胄沦落为人人喊打的瘟神煞星。
  十四年前的仇,是时候该报了!
  顾院长见谢锡沉默,忙又道:“殿下放心,这丫头实力不俗,入门考对她而言小菜一碟。”
  谢锡当然不担心郑小小的入门考,他又问:“当上掌司的条件是什么?”
  “这……”顾院长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犹豫了一下,“阴阳司还没正式成立,太子又没请到天师府大弟子出山,据说目前会由国师暂代掌司一职。”
  “虽然老臣明白殿下迫不及待想回京的心思,但这事儿得一步步来,那丫头,确实有两把刷子,但她这年纪,顶多是比常人天赋高一些罢了,您想让她拿下阴阳司,只怕……很难,除非……”
  谢锡看过来,“除非什么?”
  “除非她出身天师府。”
  顾院长说着,不住地叹气,“据说天师府百年来只收了一位女弟子,天赋远超其他所有弟子,老天师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她下山?”
  谢锡闻言,唇角微牵,他果然没猜错,郑小小能让天师府破了百年先例收入门内,绝对不是平庸之辈。
  “殿下,郑姑娘她……”顾院长其实到现在都没弄懂,郑小小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又是哪个门派的高人。
  谢锡却道:“没什么,给她安排入门考吧。”
  这么说,就是答应了。
  顾院长脸上终于绽开笑容,“只要郑姑娘入了阴阳司,鹿鸣书院那头,殿下去不去都无所谓了。”
  “去。”谢锡道:“要入京,我也该有个身份。”
  听到这话,顾院长更兴奋了,“其实新身份老臣都给殿下想好了,就照您之前的‘谢三’怎么样?”
  谢锡点点头,嗯了声。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顾院长告辞后,乐呵呵地往村外方向走。
  杨二顺一直坐在田埂上等着,见老头两手空空地出来,之前说好的烙饼,连根毛都没见着,他哇的一声就哭了。
  顾院长让这娃哭得手足无措起来。
  “糟老头,你骗人,呜呜呜,我的饼!”杨二顺又气又哭,直打哭嗝。
  顾院长一拍脑门,先前只顾着谈正事儿,早把这小娃娃给抛在脑后了。
  可现在出都出来了,总不能回去请三殿下烙个饼吧?
  这像话吗?
  三殿下不要面子的吗!
  算了。
  “小娃娃,你别哭,要吃饼是吧,我给你银子,你自个儿去买。”
  顾院长说着,从腰间钱袋里摸出十来个铜板递给他。
  “我不要我不要——我就要我的饼!”杨二顺在地上打起滚来。
  钱哪有谢锡烙的饼香?
  他不吃钱,他要吃饼!
  顾院长为人师表,答应了别人的事儿忘了办,心里到底是自责的,又见杨二顺这副样子,他无奈叹气,“要不,我带你去镇上买?”
  杨二顺打滚打得更厉害了。
  什么镇上的饼,他不要,他就要吃谢锡烙的!
  杨村长赶过来的时候,就见自家那小儿子在顾院长跟前撒泼打滚。
  他当即黑了脸,忙给顾院长道歉。
  之后拖着儿子往回走。
  顾院长望着杨二顺,笑了笑,“小娃娃,这次先记账上,等下次老夫再来,一定给你补上。”
  杨二顺哼哼唧唧,心里总算好受了一点。
  ——
  鹿鸣书院九月份招生,谢锡还能在家待上一个月。
  郑小小的入门考却是必须尽快安排。
  因为一旦等到中秋月圆之夜,她诅咒发作变小就没办法再使用能力了。
  入门考第一考,超度二十个孤魂,限时七天。
  陈四喜最近隔三差五就往石磨村跑,磨破了嘴皮子就为请郑小小出山。
  这天陈四喜又来,仍旧是熟悉的开场,熟悉的对白。
  说县里除了聂家还有不少大户,人家听说了她很有本事,已经放了话,愿意花大价钱请大师过府看风水。
  郑小小都听腻了。
  等陈四喜说完,她点点头,“我答应你。”
  陈四喜原本以为自己这一趟又白跑的,哪成想郑小小竟然直接应下。
  反倒给他整不会了,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大师,你说真的?”
  “现在就动身吧。”
  陈四喜兴奋了,“得嘞,大师,咱去哪?”
  “乱葬岗。”
  “啥?!”陈四喜傻了。
  “你不是想看驱鬼么,不去乱葬岗还能去哪?”
  “可是乱葬岗它……”陈四喜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勉强起来,“那地儿会不会太阴森了?咱随便驱一两只就行,犯不着上那儿。”
  “省得你老惦记,一次性看个够。”
  郑小小之所以要去乱葬岗,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乱葬岗孤魂野鬼多。
  之所以要带上陈四喜,是因为谢锡不能去乱葬岗。
  乱葬岗是百鬼出没的地方,有些鬼都不知游荡在那儿多少年了。
  谢锡身上的煞气封印最是招鬼喜欢。
  若是到时候群鬼扑上来,郑小小一个人,很难保证他能全须全尾地回来。
  得知自己不能去,谢锡眉心微蹙。
  “你之前说我是四柱纯阳体,血能让鬼退避三舍,这次就不行?”
  郑小小看了看他头顶上黑乎乎的煞气,直摇头,“你现在龙气被压制,血只对低级一点的小鬼起作用,若是碰到修为高的厉鬼,把血抽干了都不顶用。”
  谢锡听明白了,他若跟去,只会成为累赘。
  “那你们早去早回。”
  站在门口,谢锡目送着那二人走远。
  今天是去超度的,郑小小没带菜刀。
  陈四喜一路上格外活跃,赶着骡车还不忘时不时地回头看郑小小。
  见她还是什么都没带,陈四喜不由得回想起上次在县城西郊镇煞的情景。
  “大师,今天又准备徒手画符?”
  郑小小说:“今天是去超度的。”
  “超度?”
  陈四喜见过他们家客人请道士回去超度亡魂的,那阵仗,好家伙,又是设坛又是挂幡,还得供上花、灯、水、果,香之类的东西。
  “咱这也不像是去超度的样子呀!”
  陈四喜试探着道:“难不成,大师还有更好的法子?”
  “跟他们差不多吧。”郑小小说:“只不过我带了个活的引魂幡,一会儿多给我引些孤魂野鬼过来,我挑几个能超度的。”
  陈四喜:“……”
  难怪他说总感觉有点不对劲儿,之前一直拒绝,不肯出山的郑小小,今儿个竟然那么爽快就答应了。
  合着原来是拿他当工具人呢!
  活的引魂幡……
  这么说来,那他一会儿得招多少鬼啊!
  陈四喜小腿肚打颤,“大、大师,我能反悔吗?我不想看驱鬼,也不想看什么超度了。”
  “可以。”郑小小十分平静地望着他,“以后你们家有事,别来找我。”
  陈四喜顿时改了口,“其实我觉得,当个引魂幡也没什么,我就喜欢给人当引魂幡!”
  到达乱葬岗时,时辰还早。
  山上雾气浓郁,时不时有黑乌鸦的声音传来。
  把骡车拴好,陈四喜紧跟在郑小小身后,半步都不敢乱跑。
  没走多大会儿,就见前头横七竖八地多了些坟包,旁边甚至还有露天的白骨。
  阴森森的气息扑面而来。
  仿佛风中都是鬼魂们的咆哮呐喊声。
  陈四喜这下不止小腿哆嗦,嘴巴都在哆嗦了。
  但一想到郑小小的话,他又勉强打起精神来,“大师,我该怎么做?”
  郑小小抬手,碰了下他的头顶。
  之后又把手缩回来,“你现在去里面走一圈,一刻钟后回来见我。”
  虽然看不到,但直觉上,郑小小一定在他头顶放了什么东西。
  陈四喜鼓起勇气问:“我不会被鬼撕成碎片吧?”
  郑小小仔细看了看他,“如果你能抵挡得住女鬼的诱惑,那应该不会。”
  “啊!”陈四喜快哭了。
  他是可以勉强抵挡住美色的诱惑,可那是对正常人而言,如果对方是鬼,那他岂不是完犊子了!
  郑小小交代完就在入口找个草地盘腿坐下,闭着眼开始入定。
  陈四喜喊了她几声都没反应,只能带着又惊又恐的情绪往里走。
  一面走一面双手合十,“各位哥哥姐姐大爷大娘,我不是有意冒犯的,我路过,纯路过,您几位见了我就当见了个屁,别往我身边凑啊!”
  陈四喜说完,闭着眼往前跑了一大段。
  等再睁眼时,果然见到面前的石块上,坐着个衣衫单薄红唇妖冶的女鬼。
  “哟,好生俊俏的小相公,来都来了,不留下来陪陪人家么?”
  女鬼说话时,一双狐狸眼媚光流转,要了命的勾人,转瞬间就来到陈四喜跟前,冷冰冰的双手攀上他的脖颈,红唇贴近。
  陈四喜呼吸一滞,险些就被勾了魂儿,但脑子里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这是鬼,能要命的!
  陈四喜赶紧闭上眼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念了两句发现不对劲,又“呸”了一声,改口道:“太上老君护体,福生无量天尊护体,请保佑小的平安出去。”
  前后念了两三遍,才敢悄悄掀开一丝眼缝。
  就见先前还媚态横生的女鬼突然被打飞了出去,瘫在乱石上,像是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瞪大眼望向他身后。
  陈四喜头皮发麻。
  这儿是乱葬岗,能把女鬼吓成这样的,只能是更厉害的鬼了。
  亲娘诶,他今年才十六岁,还不想那么早死啊!
  你们鬼打架,能不能装作没看到我啊!
  双腿再也支撑不住,陈四喜都没敢转身,直接就给跪下了。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陈四喜浑身紧绷,感觉从头到脚都僵麻了。
  “大礼我收下了,平身吧。”
  是郑小小的声音!
  陈四喜猛地睁开眼,然后哭了,“呜呜呜……大师,你要再不来,我就真被吓死了。”
  郑小小望着趴在地上的女鬼,“就她么?”
  女鬼仍旧保持着被打下来的痛苦姿势。
  她不是不想动弹,而是压根动弹不了。
  眼前这丫头身上除了灵力波动,还有另外一种东西。
  先前这丫头一靠近,她就感受到了完全无法反抗的威压。
  明明只是个瞧着十五六岁的丫头。
  怎么回事儿?
  郑小小秉持着人道原则,很人道地望着女鬼,然后很人道地问了一句,“你可愿意被我超度?”
  又来了又来了。
  女鬼脑子里嗡嗡作响。
  这丫头身上那种若隐若现的黑暗气息,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给禁制住了,然而仅仅是露出来一点,就让她有一种魂体要被撕裂的感觉。
  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不行,再这么下去,要魂飞魄散了。
  女鬼不得已,妥协下来,咬牙道:“我、我愿意。”
  没有传统道士的设坛供果,郑小小就地盘腿坐下,开始念咒诵经超度。
  那女鬼在此处游荡很多年了,好不容易有了点儿修为,现在却要被送去投胎。
  临走前,不甘心地看了郑小小一眼。
  女鬼走后,陈四喜再一次被刷新了眼界。
  他刚组织好语言,想夸大师好厉害,大师无所不能。
  就见郑小小突然捂着胸口,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陈四喜脸色一变,“大师,大师您怎么了?”
  郑小小缓了好久才缓过来,摇头道:“还剩十九个,你去帮我引过来,超度完就回家了。”
  她也说不上为什么,一到这儿,就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很难受。
  有了先前女鬼的经验,现在陈四喜知道,甭管多厉害的鬼,只要见到郑小小一准怂。
  于是他高高兴兴地去引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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