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步五十步三十步罗勋紧握长弓,屏息凝视。双目紧闭又缓缓睁开,手中的箭矢已出两发。远处骑兵还在冲锋,却见两匹战马上已是没了人影。也就在这个时候,栾雄等人已开始了反冲锋。目标明确,正是骑兵胯下的战马,多年的默契让他们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嗖嗖嗖嗖”罗勋疾步紧跟着冲锋,拈弓搭箭,不断有人应声摔落。终于,相距不到十步时,他瞅准时机,闪过刺来的长枪,挥... 这是一处残破到一无所有的村子。罗勋正仰起头,在这星火焚烬的滚滚黑烟中享受短暂的歇息。如果不是身上碎裂的甲胄,很难相信他不是逃难此处的灾民。他带领的百来号人基本上都交代在了路上,仅剩的这些溃兵,也在跋涉和
这是一处残破到一无所有的村子。
罗勋正仰起头,在这星火焚烬的滚滚黑烟中享受短暂的歇息。
如果不是身上碎裂的甲胄,很难相信他不是逃难此处的灾民。
他带领的百来号人基本上都交代在了路上,仅剩的这些溃兵,也在跋涉和饥渴中折腾的没了人样。
现在唯一能给这些人带来的一丝幸福,便是这未知又短暂的休整。
栾雄烦躁的挥舞刀鞘,竭力要收拾出一小片干净的地方。
“省着点劲儿成吗?这一路跑过来真不嫌累?嗯?没完没了是吗?”
栾雄狠狠地瞪了罗勋一眼,他更加烦躁,却也停下动作,重重的仰躺在“干净”的灰烬之中。
“娘的,老子憋屈!一仗没打,被人追的满地跑,上百里的支援,就他娘是个笑话。咱的荆州军厉害啊,一仗下来全叫打成溃兵,咱这是来打仗的,还是怡春院里........”
这三十来人的队伍里头有几个溃逃下来混在队伍的荆州兵,但此时却没人出声。
一方面是连手指都不愿动弹的疲倦,另一方面,却是栾雄说的话的确无可反驳。
西蜀荆州军与北齐交战三天就被打散,荆州全境失守,北齐大军趁机分兵剿杀,致使前去支援的益州兵马,稀里糊涂的跟着溃逃。
罗勋起身狠狠地按住栾雄的嘴,直到后半句停止,这才走向队伍后头查看。
“呸,死骡子,我偏要说!咋的。”
穿过仰躺在两边的兵士,在队伍最后,罗勋站在军医孙熙面前。
“怎么样?剩下多少?”
“唉,刚俩重伤没救过来,除去断后的,剩三十七个了。”
罗勋沉默了,思索片刻,也许不用思索,他也知道此时该怎么做。
“未时二刻,队伍开拔,轻伤朝西北山林躲藏,重伤....重伤断后。”
一阵冷风吹过,孙熙忍不住叫了出来。
“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
“我知道!”罗勋恶狠狠地打断,烦躁的挠头,候了半晌儿才又挤出来句话,“干粮和水留下。”
断后如断臂,孙熙看着远处的重伤,不忍的摇摇头。
一刻时间转瞬即过,队伍开始快速移动,每个人的脸上都挂满慌张。
因为大地在震动,北齐的骑兵就快到了。
荒废的村庄因三十一人的离去稍显空旷,六个兵士僵硬的仰躺在地,奋力抓起干粮囫囵塞进嘴里,没嚼两口,便拿起水囊仰头狠灌。
干瘪的肚子在这一刻得到了满足,这样的处境下,满足二字,是奢侈品。
“嗒嗒”
“嗒嗒”
“嗒嗒嗒嗒”
马蹄声越来越响,兵士们更拼命的咀嚼,水已经喝光,干粮的粉末从嘴角不断喷出。
直到长枪刺过胸前,才停止了吞咽。
骑兵没有停顿,绝尘而去。
荆州已是他们的屋子,打扫屋子不需要注意扫除了多少灰尘。
死去的人是否安息不得而知,但活着的人却还在为活着而悲苦。
未时四刻,离村不远的平原。
“北齐.....北齐骑兵!”
传令兵的嘶吼宛如炸雷在人群中破碎,队伍里急促的脚步夹杂慌乱。
罗勋向后看去,灰尘弥漫又不断消散,终于能够看清那是根本无法计数的北齐铁骑。
他们疯狂的催促着胯下战马,紧握长枪的样子让人不寒而栗。
“呜呀呜呜呀”的怪叫逐渐逼近。
“列阵!原地列阵!”
罗勋拽住身旁的兵士,甩到身边,仓促中也不知道拽住几个。
情急之下自然顾不上阵型,只见盾牌长刀围成一圈,只露出一双双畏惧的眼睛。
骑兵的马蹄声围绕在四周,他们现在已变成一群绝望的困兽了。
“死骡子!不想办法这回可就真死这了!”栾雄抹了把脸,顶着盾牌愤愤的喊。
罗勋一巴掌将其打了个趔趄,“没大没小的!我是你佰长!听我说,找机会夺马朝西南突围,谁都别顾谁,能跑一个算一个!”
“啰嗦!都他娘的这时候了,谁还顾的了谁?真当咱们是亲兄弟啊?”
“哈哈哈哈,就是。”
“栾雄,你个臭货,一会儿死远点,老子不想挨着你死。”
“什么东西,我稀罕你?”
“哈哈哈哈哈哈。”
罗勋笑了笑,不合时宜的插科打诨让他觉得亲切。
目光扫视一番,有些苦涩,这些都是曾经浴血多年的弟兄。
“嘟呜”
号角声响彻天际,众人收起笑容,身体紧绷。
只见北齐骑兵环绕几圈,便开始朝着这三十人的军阵冲锋而来。
百步
五十步
三十步
罗勋紧握长弓,屏息凝视。
双目紧闭又缓缓睁开,手中的箭矢已出两发。
远处骑兵还在冲锋,却见两匹战马上已是没了人影。
也就在这个时候,栾雄等人已开始了反冲锋。
目标明确,正是骑兵胯下的战马,多年的默契让他们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嗖嗖嗖嗖”
罗勋疾步紧跟着冲锋,拈弓搭箭,不断有人应声摔落。
终于,相距不到十步时,他瞅准时机,闪过刺来的长枪,挥动长弓,错身便将一个倒霉蛋抽下战马。
拽住马绳的瞬间,骑兵的洪流已经冲散了这临时拼凑的战阵。
惨叫声此起彼伏,大部分都是平日里耳熟的声音。
“驾!”
一骑绝尘,罗勋操控着战马,急速向西南而去。
却见左侧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侧倚着盾牌,吃力的想站起身来。
盾牌已被贯穿,看样子在战马的冲撞下已丧失行动能力。
一杆长枪朝着那人刺去,却在即将触碰之时,扑了个空。
****
西南官道。
重伤的孙熙看着身前的背影,惨笑道,“头儿,不是说好各管各的吗?”
“骡子好样的!这要是把太医折了,我一身伤病可就完蛋了!”栾雄策马在后,欢喜的喊。
罗勋笑了笑,继续催促着战马。
虽说知道会伤亡惨重,但也没想到三十号人,一场突围下来,只剩下六个。
来不及悲伤,生者有最重要的事情——逃亡。
夕阳西下,直到最后的一道红光消散在天际,他们已策马疾驰了两个时辰。
剧烈的跋涉让人早已吃不消了,但最先坚持不住的,却是胯下的战马。
“呜呜呜”
扑通一声,栾雄的战马已是侧翻在地,仿佛在传递一般,其他战马也先后口吐白沫,再怎么抽打,也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罗勋擦去脸上的汗水,喘着粗气,“呼.....原地休整。”
“哎呦,死太医,快过来给我瞅瞅,我好像一只脚没了。”
栾雄痛苦的躺靠在倒地的马匹身上,伴随着马肚子呼吸的起伏而上下微动。
孙熙走上前去,借着月色,上手翻看起伤势。
“嘶...哎哎哎......我好像又感觉到这只脚了。”
“不太好,你们等着,我去附近找找草药,先敷着。”
罗勋制止道:“别去,受伤的都先包扎上,等这些马缓缓劲儿就走,北齐的骑兵不会被甩多远。”
“艹,这帮催命鬼生的!”栾雄忍不住骂道。
孙熙叹了口气,便开始给众人一个个包扎起来。
“哈哈,这太医真不愧是太医,你瞅,脚又好了。”
众人微微一笑,假装没有察觉到栾雄惨白的脸色和逐渐虚弱的声音。
“我说.....骡子,不愧是咱的佰长,这要是没你,我老栾还真是交代在这了。”
罗勋微微一笑,却又莫名的伤感。
拿起水囊猛灌一口,深吸口气,“什么狗屁佰长,就是一溃兵,哼,惭愧的愧。”
众人沉默不语,幸存者总是背负着遗憾,遗憾到自己的存活也觉得是负罪。
突然,罗勋心头一紧,看向远处马蹄声渐近的方向。
心头慌乱,众人都挣扎着起身。
栾雄却又吃痛的坐下,先前假装的无碍终究不是真的无碍,他的脚伤的太重,已经是动弹不得。
“姥姥的,这群狗东西追的是真快啊。”
说着,便抽出长刀,一副拼命的架势。
“你们快走!我断后!愣着干啥!快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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