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阳是陈钰川好几年前上山路上捡的,是个孤儿,陈钰川便把他留在了身边,也成了唯一一个能近他伺候的。陈钰川长发半绾,面色如玉,没有外人,难得地把面具摘了下来,左眼上红色胎记像开在眉骨上的红梅。陈钰川伸手拉了拉大氅:“佛门净地,总是与别处不同,叫人心安得多,坐了这么许久,竟一点未觉得冷。” 福安山上的雪倒是没有化,青莲庵里也是白茫茫一片,因男女有别,陈钰川住的厢房偏远,景色却好,青松伴着白雪,加几株红梅做点缀,煞是可爱,山中空气凛冽,叫人心旷神怡。 陈钰川在院子里坐了好一会了,元阳拿了狐裘
福安山上的雪倒是没有化,青莲庵里也是白茫茫一片,因男女有别,陈钰川住的厢房偏远,景色却好,青松伴着白雪,加几株红梅做点缀,煞是可爱,山中空气凛冽,叫人心旷神怡。
陈钰川在院子里坐了好一会了,元阳拿了狐裘大氅过来给他披上:“公子,山中不比府里,多保暖才是。”
元阳是陈钰川好几年前上山路上捡的,是个孤儿,陈钰川便把他留在了身边,也成了唯一一个能近他伺候的。
陈钰川长发半绾,面色如玉,没有外人,难得地把面具摘了下来,左眼上红色胎记像开在眉骨上的红梅。陈钰川伸手拉了拉大氅:“佛门净地,总是与别处不同,叫人心安得多,坐了这么许久,竟一点未觉得冷。”
“公子若是喜欢,以后元阳陪着公子多来便是了。”
陈钰川摇摇头:“母亲在此处生活了五年,我不知道,母亲是否会像我这般坐在廊前看雪。”
“公子这是想夫人了。”
“我都不知道她是何模样,她连一幅画像都未留给我,想也无从想起,我年年来此,年年祭拜,不知到底是告慰她,还是安慰自己。”陈钰川眸中一片苦涩的不甘,却也无能为力,肩膀塌了下去,是一种真切的悲伤。元阳不知如何安慰,陈钰川想一个人待着便支开他回内室给他取手炉。
元阳没走一会儿,一抹海棠红闯入眼帘,庵中多青衣姑子,如此明丽的女子让陈钰川一愣。而女子手中拿着什么,边走边吃。
雪路湿滑,女子脚下一滑一不小心便向前摔去,手里的山楂糕滚落了一地,晶莹剔透的。女子揉了揉摔疼的膝盖,连忙跑过去捡起山楂糕,瞧了瞧四下无人,便随手擦了擦丢进了嘴里,一连捡了四五个,塞得像只小松鼠。
陈钰川着实看得目瞪口呆,没见过哪家的大家闺秀如此模样的,又瞧了瞧脚边不远处的一颗山楂糕,自觉不妙。
他不喜以面目示人,趁她还未发现,还是先走为好,轮椅刚转过身,轮子便卡在了廊下木板年久失修的凹槽里,陈钰川手上用了力,脆弱的木板便嘎吱地响了起来,惊得女子抬头来看,两双眼睛便撞在一起。
女子嘴里塞得满满的,鼓起来,此时不知道是要咽进去还是吐出来比较好。陈钰川则微微偏了头,遮住了左脸的胎记,眼中都是不耐的厌恶。
女子三两步跳到他的身边,眼中带笑,那个滚字已经滑到了陈钰川的嘴边,还未落地,女子便在他身后用力微微抬起轮子,往前一推,便解了他的困境。
陈钰川虽然把滚字咽了下去,依然没有好脸色,转身就要走,女子嘴里有东西不便说话,快速从袖口里掏出一个油皮纸,丢到了陈钰川的怀里。
陈钰川一愣,刚想开口拒绝,女子已弯腰捡起最后一颗山楂糕,迅速离开了。
陈钰川从未与女子打过交道,一脸的疑惑,但不喜人亲近的他依然把油皮纸包丢在了一边。
此时元阳拿了手炉回来,看到地上的东西十分惊讶,捡起来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包山楂糕。
陈钰川也愣了,又回头看了看女子离开的方向,问道:“近来这庵里可来了什么人?”
元阳想了想,道:“前两日听说翰林院院士江府的夫人来拜访了。”
“江文甫?”
“今早去取餐食的时候,听庵里的姑子说,静文师太病重,江家夫人早年与师太颇有交情,故而前来探望。”
陈钰川回想了一遍,江文甫有一子一女,嫡子早年间遭遇意外,英年早逝,如今膝下只剩一女,江映林。
山中总是凉一些,尤其冬日更加难熬。元阳在屋内放了两个炭火盆,仍旧搓了搓手,拿起刚烧好的热水,给陈钰川添茶。陈钰川披着氅衣坐于案前,手里拿了一本书,接着烛火正细细地看。元阳添了茶也不吵闹,又退到一边烤火。
此时,敲门声突然响起,主仆二人皆是一愣,都看向门口。如此深夜,是谁会来拜访呢?
元阳起身去开门,冷风一下子吹进来。叫他打了一个哆嗦,探出头去来回张望却不见人影,着实怪异,正欲关门返回,却见门外地上有一个信封。
为防被风吹跑,还用一块石头压住,明显有人故意为之。元阳取了信,关门回到屋内,道:“公子,不知何人送了封信在门外。”
陈钰川眉间微皱,放下手里的书,接过信,打开来,寥寥数语,却叫陈钰川一下子阴沉下来,捏着信纸的手逐渐握紧。
元阳立于一旁,不敢出声,只觉得屋内更冷了。许久许久陈钰川放下信纸,披紧了身上的大氅,又拿起手边的面具戴起来,道:“跟我出去一趟。”
“公子要去哪里?”元阳说着立刻踱步过来,推起轮椅。
“静文师太病重,虽送去了东西,可我们是客,自是应该亲自去拜访看望。”本是热络关怀的话叫陈钰川说出来却冷冰冷的,眼里更是一丝暖意也无。
元阳不再多问,直接推着他出了门。此时的青莲庵厢房静悄悄一片,因为天冷,姑子们大都在屋内修习,一路过来,并未遇到任何人。
二人也不作过多计较,沿着幽径再往里走,便来到了静文师太的禅房外。元阳抬手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清秀的小僧尼,房间里一股药香,静文师太已病了约有半年,脸色蜡黄,眼眶凹陷,开门的冷风叫静文师太拼命咳嗽起来。
元阳立刻反身关了门,陈钰川坐在轮椅上一边冷眼瞧着,并不开口。静文师太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小僧尼端来一杯茶叫她润润嗓子,静文却不接,叫她放在一边。
“施主突然到访不知有何贵干?”静文师太说话间喘着气,声音剌着嗓子。
“深夜叨扰,是因为在下心中有惑,辗转难眠,故而前来望师太解惑。”室内昏暗的烛火摇曳在他银色的面具之上,光影交错,衬得他眼底更深不可测。
“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贫尼道浅,怕是让施主失望了。”静文勉强坐起身来,微微合掌颔首。
“在下的困惑,普天之下,怕是只有师太能解答了,师太还是莫要推辞。”陈钰川不肯罢休,直言相逼。
静文心中惊诧,也只要硬撑着稳了稳心神,道:“不知施主所问何事?”
“师太修佛,佛家讲究天理循环,因果报应,师太以为如何?”
“我佛慈悲,世人自当多行善事,万法皆空,因果不空。”
“说得好。”陈钰川直直地看过去,眼底一片阴鸷:“只是这善恶有报,需要多久呢?二十载可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