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小姐接着道:“大舅父一家都在岭南,姐姐今年就要嫁过去了。”“这么快?”常晞吃了一惊,可再一想到林太夫人的病,又觉得情有可原。林二小姐忍着泪道:“妹妹日后一定记得要写信给我!” 到了约定好的日子,常晞穿戴一新,坐着马车到了建平伯府,林家二位小姐都在二门上迎接。 三人几个月未见,都十分欣喜,林三小姐就埋怨道:“前儿在嘉禧楼碰上,怎么也不说一下,咱们也好见个面说说话。”
到了约定好的日子,常晞穿戴一新,坐着马车到了建平伯府,林家二位小姐都在二门上迎接。
三人几个月未见,都十分欣喜,林三小姐就埋怨道:“前儿在嘉禧楼碰上,怎么也不说一下,咱们也好见个面说说话。”
常晞笑道:“你们家不是有客人吗,我怎么好去打扰?”
林三小姐就笑道:“不打紧的。那是我们大舅父一家,大舅父走的是恩科,刚补了新宁县的县令,要南下去任职,路过京都,顺便过来住了几日,刚过了端午就走了。”三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里走着。
建平伯府占地不算很大,常晞也来过几次,是认得路的,此时众人已绕过了小山屏,顺着一条青砖路往林夫人住的上房方向走去。
“咱们不先去拜见太夫人吗?”常晞奇道。
林二小姐神色一黯,半晌才道:“祖母她······已经卧病许久了······”
算起来,林老太君已是七十多岁的人了,常晞默然。
很快就到了上房,林夫人正由丫鬟扶着,在门口看着仆妇们搬花。一位三十出头的清秀妇人正侍立在一旁。
林夫人见常晞来了,笑道:“有阵子不见,六姑娘出落得越发好了!快进来坐!”说着就把常晞往屋里让。常晞先恭敬地行了一礼,这才跟着进了屋。
林夫人的住处共有五间房,正室是一色的楠木家具,左右各摆着一溜八张交椅,铺着半新的大红弹墨椅袱。常晞就向东边一张椅子上坐了,陪着林夫人说了几句闲话,这才知道,原来旁边侍立的那妇人就是林三小姐的生母周姨娘。
常晞就朝她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
周姨娘的神色怯怯的,见常晞看她,忙往林夫人身后躲了一躲。
林夫人就淡淡看了她一眼,又转头对常晞道:“她不怎么出来见人,让你见笑了!”又问了她这段时间在家里忙什么,大太太和孙氏的身体可还好之类的问题。
常晞刚答了,就见有丫鬟端上几样果子来,林夫人笑道:“你来的可巧,昨儿有人从北边送了些新鲜樱桃来,一会给你们送些去。”说着就吩咐人去取。
常晞这里忙恭敬地谢过,林夫人又看了眼坐在下首的林家两位小姐,对常晞笑道:“你也有好些日子没来了,你瞧瞧后面那两个猴儿早就坐不住了!我也不拘着你们了,就让你们姐妹好好玩一天去!”常晞又客气了几句,三人这才行礼退下了。
刚一出门,林三小姐就挽了她的手道:“二姐姐那边东西太多,还是去我屋里坐坐吧!”说得林二小姐的脸色骤然一红。
东西太多是什么意思?常晞有些摸不着头脑。
林三小姐却俏皮地向她眨了眨眼睛,不再多说,众人穿过回廊,又走了一阵,就到了林三小姐住的地方。
丛绿掩映下,有一溜三间院子,林二小姐住第二间,林三小姐在最后一间,头一间是已经出阁的林大小姐的住处,至今仍然空着,虽然也有几个婆子在打扫,却还是花木萧疏,显得有些寥落。
容不得她多想,众人已穿过一小片竹林,来到林三小姐的院子前。
“我们府里住得有点挤,你将就着坐坐吧!”林三小姐歉然道。
房间确实不太大,一色的黑漆家具,桌布、椅袱、引枕全都半新不旧,也没什么贵重陈设,但胜在窗明几净,靠墙的几上摆着一对旧窑瓷瓶,墙上挂着一幅娟逸活泼的花鸟图和一架古琴,小圆桌上放着几样时新果品,坐在雕着卷草纹的绣墩上,能闻到不知从哪里飘来的点点丁香花的香气,让人非常的惬意。
三人早屏退了各自的丫鬟们,常晞捧起清香的龙井喝了一口,对坐在桌前的林三小姐笑道:“你这里真是舒服,我可有些舍不得走了!”
林三小姐就有些紧张地看了林二小姐一眼。
常晞更觉奇怪。
她怎么一副怕林二小姐不高兴的样子?刚才路过时,自己也瞧见了二小姐的院子,跟这里的大小、布局都差不多。她夸赞三小姐的屋子,按理二小姐不应该多心才是······这么想着,目光就转向一旁的林二小姐身上。
二小姐此时已低下了头,半晌才道:“我在这里住不了多少日子了,这才急着请几个要好的姐妹来家里聚一聚,以后咱们几个再要见面,只怕是难了······”说着就眼眶一红。
“怎么回事?”常晞忙问。
林二小姐只是低头。
林三小姐怕常晞心里不快,忙接口道:“姐姐不好意思开口,还是我来说罢!”说着拉住常晞的手:“二姐已定下了人家,就是我们大舅父家的次子。”
这么说······前些日子他们是来相看的。
“林三小姐接着道:“大舅父一家都在岭南,姐姐今年就要嫁过去了。”
“这么快?”常晞吃了一惊,可再一想到林太夫人的病,又觉得情有可原。
林二小姐忍着泪道:“妹妹日后一定记得要写信给我!”
又是远嫁,又嫁得如此匆忙,她心里有多忐忑可想而知!
常晞忙道:“自然要写信的!”想了想又问:“那个人姐姐也见过了吧,怎样?”
林二小姐一听这话,登时满面通红,又低了头不说话。
林三小姐俏皮地一笑,接口道:“我瞧着长得倒有些像我们太太,待人也十分温和有礼。”
出门在外,要做到“温和有礼"并不难吧······
毕竟是别人家的事,且又已成定局,常晞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劝慰道:“左右他们家也要回京述职、走亲访友的,咱们怎么会没机会再见?姐姐只管放心就是!”林三小姐也一起解劝了一回,林二小姐的情绪渐渐好转起来。
那边林夫人也派人送了一碟樱桃来,林家二位小姐都打趣道:“托你的福,我们也解解馋!”
常晞听了更觉心酸,又怕被她二人察觉,忙笑着转移了话题:“前儿你们送来的枇杷蜜,我喝着很好,听说是你们自己制的?”
林二小姐笑道:“我哪里有这样巧手,是三妹妹做的,也不知她从哪里寻来的方子,照着试了试,竟然很不错,又拿去孝敬了祖母和太太,连祖母她老人家都说好······”
林三小姐连忙摆手笑道:“那不过是祖母体谅我的一片孝心而已,她老人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这倒也是。
众人说说笑笑的,很快到了晌午,吃毕饭少歇了一会儿,常晞又陪着她们打起叶子牌来,依然惨败,不过都是些小钱,谁也不放在心上。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丫鬟喜儿进来传话:“常府派了人来接六小姐回去了。”
她们这才惊觉天色已暗。
三人依依惜别,常晞带着林三小姐送她的几瓶枇杷露回了府。
之后的几天,她就在家里翻箱倒柜的找起东西来。岭南多蚊虫,她要熬制些紫草凉胶送给林二小姐。
看着一桌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骊珠忍不住小声道:“小姐待人可真好!”
紫英在一旁笑道:“那是自然,咱们小姐是最恩怨分明的了。谁待她好,她都加倍的还回去。远的不说,你只瞧小姐对峨蕊姐和半夏姐有多好,就知道了!想当初,我刚分到小姐屋里时······”紫英不停地说起自己以前在随安的种种经历。
一旁的骊珠却渐渐心不在焉起来,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从前的种种难受像是又回到了她身上。
她爹娘都是手艺人,上面还有五个姐姐、一个哥哥,孩子太多了,就常常挨饿。几个姐姐欺负她年幼,又妒忌她生了个好模样,平时对她从没一个好脸,好饭好菜都轮不到她不说,还经常背着人对她又打又骂,她身上看不见的地方常常是青一块紫一块的。那年家里给四姐说亲事,对方上门相看,却看中了年纪还很小的她!四姐指着她的脸骂她骚狐狸、不要脸······几个姐姐也添油加醋地在一旁帮腔,爹娘被闹得没法子了,这才把她卖给了本地的人牙子······
她想着想着,头上又冒出细细的冷汗,嘴唇变得煞白。
紫英见她神色很不好,忙在她背上拍一掌,问道:“你怎么回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骊珠晃过神来,看见满脸关切的紫英,她心中微定。
“多谢你······我刚有点头晕,现在都好了。”
紫英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走了,只留下骊珠一个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自家小姐。
只见她穿着几件半新不旧的衣裳,素着一张脸,正在圆桌前坐着,专心地挑拣着药材,两道挽起的袖子有时会滑落下来,一旁的半夏姐姐就轻轻地帮她再挽上,她就会对着半夏姐姐展颜一笑,那笑容就像秋日的阳光一样温暖平和,让人的心也跟着安定下来。
要是自己好好努力,用心服侍小姐,小姐是不是也会对她露出那样的笑容呢?
她就像终于找到了值得为之努力的目标一般,眉宇间都舒展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