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亮了,赵章的天暗了。各项检查做完,已经是大年初七,主治医生把赵芊芊叫进去,指着全身PET解释道:“情况不太好,右侧局部不规则肿块,放射性摄取物异常增高。”见她是懵的状态,医生言简意赅:“我们怀疑是结肠癌,中晚期。” 赵芊芊踩着高跟鞋走了,张放有些懊悔,把人送到门口,也没换来美人回眸。倒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收获了美人的微信。 酒局到凌晨四点才散,他已经过了困劲儿,回家又要搞得家里鸡飞狗跳。他想了一想,转身就去
赵芊芊踩着高跟鞋走了,张放有些懊悔,把人送到门口,也没换来美人回眸。倒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收获了美人的微信。
酒局到凌晨四点才散,他已经过了困劲儿,回家又要搞得家里鸡飞狗跳。他想了一想,转身就去了孟沛初家。
在他们这个铁三角里,他是有些依赖孟沛初的。孟沛初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的那一刻,依赖就开始了。男人的友谊里很少思考“依赖”这个话题,他们喜欢把一切简化成义气。
躺在孟沛初家的客卧床上,张放感叹自己这时才真正长大——被父亲看到,被喜欢的人看到。
赵芊芊回家时,赵章在客厅里坐着。
倒也不是在等女儿,半夜赵章醒来,想要去楼下喝水,突然感觉肚子痛,痛得直不起来腰。近来他总感觉力不从心,体重下跌得厉害,肚子右边摸起来,里面竟然有一个肿块,站起来走一走,肿块好像又消失了。赵章富起来之后吃得胖,喜好肥肉,近几年开始流习减肥,他竟也莫名其妙瘦了。
赵芊芊看到父亲坐在沙发上,像一个塌下去的沙堆。
“爸,你怎么了?”“沙堆”半天没有言语,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赵章被灯刺得眼睛疼,心里怨换的灯不好,但聚不起来愤怒,攒了点子力气,才道:“肚子疼,站不起来。”
赵芊芊按住他:“我叫救护车,我们去医院。”
天已经亮了,赵章的天暗了。
各项检查做完,已经是大年初七,主治医生把赵芊芊叫进去,指着全身PET解释道:“情况不太好,右侧局部不规则肿块,放射性摄取物异常增高。”
见她是懵的状态,医生言简意赅:“我们怀疑是结肠癌,中晚期。”
赵芊芊脑子有些短路:“可是他也才五十岁过一点?”
又问:“那有的治吗?”
医生斟酌语句:“可以接受根治性切除手术,也可以放化疗,我们得根据病人的预后情况,并据此实施适宜的诊疗手段。”
赵芊芊出了医生办公室,在病房外坐了坐。她脑子里有些乱,知道这件tຊ事先不能告诉她母亲,一时又找不到人可以说。
护士出来说她父亲叫她,她才进了病房。
赵芊芊其实吃不准要不要跟病人说实话,拼命挤出一个笑:“我刚刚和医生谈了,医生说情况没那么糟。”
仅仅一天,赵章的脸原先黑的部分变白了几分。他靠着被子坐起来,身型缩了不少。赵芊芊心里一惊,她之前都不知道父亲其实个头很矮。赵章道:“叫你小略姐来。”
“从小她就比你有主见,又聪明,不管怎么样,她和我们总归是一家人。”
赵芊芊于是给赵略打电话。
接到赵芊芊电话的时候,她刚刚把王双双送回去。王双双在她家里睡了一天一夜,总也不醒。赵略把孟沛初的东西收拾了一下,让家里看不出有其他人生活过。直到晚上,王双双终于睡醒,说饿,赵略在厨房里找到泡面、青菜和鸡蛋,知道这些是孟沛初的遗留物,为她和王双双下了两碗面。
昏黄的灯光下,她们两个穿着睡衣,对着一小锅面吃得顾不上说话。王双双吃得满头大汗:“太好吃了,我太爱这一口了!”
赵略笑:“你慢点,吃完还想吃的话还有。”
王双双慢不下来一点儿,边吃边夸:“略姐你家这个碗真好看,想不到你还挺有生活格调的。”
“我收回之前说你像薛宝钗,生活在雪洞里的话。”
赵略看了看碗,才发现手里的碗素白玉胚上勾勒了几朵青花,素雅淡净,衬得碗里的泡面变贵了。她想起孟沛初好像很喜欢这些画儿啊什么的,大概也是一脉相承。又想,有钱人买艺术品,多半是看上了艺术品的稀缺性。股票、货币、债券等等投资方式低迷时,艺术品的价格上涨最为迅速。钱都流向了不缺钱的人,同样的,爱也都流向了不缺爱的人。
“别人送的,”赵略道:“不是我买的。”
“那送碗的这人挺有情调的,这碗和你很配。他还挺了解你的。”
“是吗?”赵略抽着纸巾,说:“那可能是他人好。”
王双双点头,道:“很用心。”
赵略别开头,看到客厅里的帐篷。不知道孟沛初什么时候来取帐篷,她看了几天,竟然有点顺眼。
王双双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才想起来问:“你客厅里怎么有个帐篷!也是那个人送的吗?”
“是,可能是我屋里太素吧。”
“那人男的女的?”
见王双双还要八卦,赵略阻止她:“别想太多。”
王双双转回头喝汤,随口道:“人是要爱别人的,略姐你也可以试试,如果这个人也喜欢你的话。”
赵略不答话,开始收拾碗盘。她其实不怎么知道孟沛初的心思,他可能喜欢她,也可能不,但他的喜欢可能也不是那种喜欢。但是眼下这些都不重要,她的心被更沉重的东西占满了。无论如何,她很感谢他。这种感谢,可能比喜欢的份量更重一些。
挂掉赵芊芊的电话,赵略查了一些资料,也咨询了几位相熟的朋友,但都绕不开RVT-3201这款药。她这时才觉出自己的鲁莽,鲁莽得有些愚蠢。
初八是上班的日子,实验室里众人沉浸在节日的余韵中,赵略有些焦躁。她点开好几次孟沛初的微信,又合上,发现他在她那里还是“消息免打扰”。她决定找他谈谈,这是她目前唯一的一条路。
另一边,一份有关孟氏制药销售部高管王海行贿受贿的文件正被寄往公安机关。
孟沛初消失了,赵略联系不上她。不仅赵略,孟寿堂也联系不上他。
孟氏高管涉嫌经济犯罪,孟寿堂一接到消息,召集孟家人开会,独独缺一个孟沛初。孟沛霖联系到他的秘书,得到回答说孟沛初爬山去了。
孟安明又摔了家里的东西。孟寿堂到底是老江湖,先稳住销售部的其他高管,再通关系打听案件的原委。
孟氏以往也不是没有处理过此类事件,药企内部几乎形成共识:药代履职期间如果发生任何行贿行为,个人承担全部责任,包括刑事责任,并接受公司依据相关管理制度做出的全部处理。
孟沛霖觉得事情可控,让公关部准备好声明就可以。
直到正月十五过了,孟氏的公关部稿子改了又改,也没等到“贿赂门”、“高管被控制”之类的新闻,上上下下都放下了悬着的心,该混日子混日子。
孟寿堂察觉出了不同。书房的灯整夜亮着,孟沛霖离婚后就搬回家住了,被孟寿堂叫进书房里候着。
从小到大,他的成绩单都是在这间书房里交给爷爷。他有时候觉得爷爷孟寿堂是一个精密运行的机器,这么说不免无情,但事实的确如此。所有的事,爷爷孟寿堂都有预料和准备,他和父亲孟安明照着做就好,不必费劲心思去想,他对企业管理的兴趣也不大,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就可以了。爷爷总是对的。孟氏制药这艘大船,只要有爷爷孟寿堂在,就能平稳地驶下去。
如今这艘船好像要调整方向。孟沛霖也说不清楚这种感觉,只是觉得书房里的空气干得他喉咙发紧。他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茶,背后就是孟寿堂的书桌,书桌对面的孟寿堂闭着眼大概坐了一个小时。他有些想去卫生间,莫名觉得不合适,只好忍着。
终于,孟寿堂的秘书推门进来,空气有了些流动,他得了空,道:“爷爷,我出去一下。”
孟寿堂轻轻一点头,也可能是冲他的秘书点的。孟沛霖赶紧往外走。
等他再次被叫进书房时,就看到孟寿堂累极了,瘫在太师椅上,指挥他在对面坐下来。
“这次的事基本搞清楚了,那个王海不能用了。”孟寿堂道。
孟沛霖觉得爷爷真的是一个老人了,心里就有些不忍。
“王海自己办了个旅行社你知道吗?过年这几天,他组织医院的主任和一些政府官员前后五十个人出去玩。”孟寿堂的声音也老了。
“怎么会?”孟沛霖道:“这得不少钱吧?他哪来的钱?公司不报账啊。”
孟寿堂哼一声,回答他:“是,没这么多人,也就三十个人,但是王海虚增二十个人,按五十个人报的账。”
“你批了吗?”
“你也不小了,三十五了,我三十五的时候在厂子门口被小混混打,差点丢了一条命!”
孟寿堂心里不免失望。他的这个大孙子仁慈有余,狠辣不足,对人的防备心也少。不过,也是因为这样的性格,他才好拿捏。另一个二孙子,有野心,也有能力,但孟寿堂始终不能放心把企业交到他手上。上次收购普渡,孟沛初上上下下活动了不少,只不过最终也是为了企业好,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些天,他不是在外面玩,就是不在市里,销售部高管行贿被捅出来应当也不是他的“手笔”。选一个不能控制的继承人,这比看到一个懦弱的继承者更让他难受。
孟寿堂闭了闭眼,压下心里的烦躁。
良久,他出声道:“我刚刚接到消息,国家新出了政策,文件还没有下,但是也快了,往后药代不再个人承担责任,你让你手下销售部和市场部的人都老实一点。”
“这次这个王海的活动经费,不是你签字的吧?”
孟沛霖赶紧用力点头。
孟寿堂突然觉得铺天盖地的疲倦席卷而来。“去吧,”他说,“公关部的文件可以发了。”
孟家轻舟已过,孟沛初爬山归来。
三十二章 是非不辨,好赖话不分,口无遮拦
孟沛初回来第一天,赵略约他吃饭。
他是有些吃惊。离开的这些天,孟氏事情他当然清楚,只是不知道她怎么样。研发中心是清水部门,集团里面再怎么变动也不会波及,而普渡那一边,基本人员已经到位,一切都走上正轨。她没给田凯文“台阶”下,不过研究中心和普渡属于两个体系,对她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赵略选了福华路那间餐厅。这次是孟沛初先到。福华路这家餐厅是老黄的试验品,孟沛初投了钱,平时要请一些重要的人吃饭时就安排在这里。赵略照着王双双找到的电话打过去,被老黄接到,老黄又找到他,把他从山里揪回来。
山里安静,每日听风听雨,陪忘年交的长辈走走山路,长辈夸他是年轻人里难得有静气的,他便只负责扮好听话的晚辈。直到老黄的电话打进来。
“你倒是躲得远,那姑娘找到我这里来了。”老黄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一同传过来的,还有汽车声,恍如隔世。
那天从赵略家楼下回去以后,他第二天就接到消息说孟寿堂曾经的搭档莫田成去了山里度假。莫田成是孟氏的第一批投资人,背后有资源,研发部的某些项目交给Z大的研发中心就是通过莫田成的关系。莫田成tຊ和他的观点一致,赞许年轻人的探索。
“谁?”孟沛初看着院子里的一棵树。初春,植物有了些聘婷的感觉。
“就上次你叫来我这吃饭的那姑娘啊,为了她,你不是把那个新拍的黄宾虹都挂上去了?”老黄道,“她没找你?”
“我上午刚接到陌生号码,一接起来对方就说要订位,我说我这边不接受陌生人的预定,人家说人家来过,和你一起。”
“你来我这儿吃饭这么些年,也就带过她这么一个姑娘,我可不就明白了。”
孟沛初打开微信,就发现铺天盖地的信息蜂拥而至,置顶的那一栏赫然有一条:“方便一起吃个饭吗?”显示发送于五天前。
以往都是他麻烦她,她头一次主动找他,他心里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
大约有一段日子没见,孟沛初看到赵略,恍惚觉得她清减了几分。
赵略一笑,道:“听说你去爬山了。”
“就是去山里待了两天,”他答,“算不上爬山。”
“我想求你件事,”赵略索性直接说:“我想到普渡去做RVT-3201这款药的毒理研究。”
孟沛初认真看了眼坐在对面的人。她状态不太对劲,焦灼、不安或者别的什么。
“为什么?”
“那是我的专业领域。”
“你现在在研究中心做的也是专业领域内的事。”孟沛初心里的疑云慢慢聚拢。
“这件事我只能来求你,我必须要调到普渡去,而且必须要做RVT-3201的毒理研究。”
“你找过田凯文了吗?”孟沛初往后靠,隔着一段距离看她。
“没有,他拉黑我微信了,电话拒接,我总不能去他家堵他。”
“当然了,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去堵他。”
孟沛初笑着道:“当然,我怎么会不帮你。”
大概是赵略眼花,她看到他的笑里竟然无助。她想了想,说:“我必须要做这件事。”
孟沛初点点头:“知道了,我尽量。”
菜上了,他们两个人的话已经都说完了。
老黄进来后,就看到他们两个人安静地埋头苦吃,但吃得不多,一道炭烤全血和牛西冷几乎没动筷子。老黄笑着说:“是不是今天的菜不大好?厨房说年后这几天送过来的食材都差点意思。”
赵略有些不知所措,心里涌起愧疚感。
孟沛初放下筷子,道:“谁在搞采购?让他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老黄心里想骂人,心说我也就是找个理由谦虚一下,转头就看到赵略的脸刷地白了,急急辩白:“挺好吃的,替我谢谢他们。”
孟沛初拈起湿巾擦手:“我不相信过个年食材质量就能突然变差,多半是采购吃了回扣,以次充好。”
老黄打圆场:“行了啊,我心里有数。”
“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发现什么好东西?上次那张黄宾虹不错。”老黄道,心说我把话给你垫到这儿了,这是你小子熟悉的领域,可以尽情发挥。
孟沛初像没听到,往椅子上一靠,说:“这地儿是不是得搞个停车场?车没地方停的,上次我听说销售部的王总吃饭,车子停了三里地。王总吃完饭都有意见了。”
老黄拉一把椅子,坐下来,说:“你说的那个王总,是不是前两天进去的那个?”
孟沛初不置可否,望向赵略,道:“你说的事儿我记下了。”
“有什么要我做的,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全力以赴。”赵略说,心里竟然有些视死如归的意味。
老黄早在心里把孟沛初骂了八百遍——这孙子今天不对劲,是非不辨,好赖话不分,口无遮拦。对了,还有见色忘友。
孟沛初自然有他的动作。没几天,一份签着孟沛霖名字的活动费用审批表就放到了孟寿堂桌子上。和审批表一起的,是一份中纪委官网刊发的《深度关注|精准惩治单位行贿》的文章,有人在文章上用红笔做了标注。
孟寿堂看到,气得急火攻心,几乎晕倒。审批表上的签字让他生气,红笔标注他也不陌生。曾经一起并肩作战了那么多年,孟寿堂对莫田成的字再熟悉不过。
叫了孟沛初进来,孟寿堂已经压不住心里的火,他搬出老莫压他。
“这份审批表哪来的?”孟寿堂让孟沛初就站在书桌前。他看着年轻的后辈,瘦高的个子,单眼皮,高鼻梁,长了一幅好皮相。前些年孟寿堂听说这个二孙子经营酒馆,投资酒庄,还有游戏、直播,吃喝玩乐全都占尽,这样再好不过,也算对得起辛苦打拼的自己。企业大到一定程度,怕的就是兄弟阋墙,孟沛初不插手具体运营,也算给孟沛霖接班扫除了障碍。
“我大哥自己签的,”孟沛初道,“王海和人吃饭夸下海口,说是我大哥给他批了定制式招标的经费。我担心会出问题,出事前,让人去王海那偷偷拿的。”
“要不是我机灵,这份文件被送上去,我大哥得进去两天。”孟沛初努力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他在祖父孟寿堂面前一向是这样的形象,聪明,但不务正业,他乐意把这个形象演得更久一点。
孟寿堂盯住他。半晌,道:“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孟沛初笑:“爷爷就是聪明,我就说我在咱家得这样,莫爷爷还不相信。”
“咱家的规矩还跟我小时候一样,考一回满分给一个奖励。”
“您放心,我也就是跟莫爷爷吃了吃饭,陪了陪他,他问了问咱们孟氏如今的状况。莫爷爷也说政策下来之前正好可以借这个事对销售部进行一次刮骨疗伤,以往的路子走不通了,咱们得想办法走新路子。”
窗户开了一条小缝,风吹进来,吹动了桌子上的一沓纸。孟寿堂随手拿镇纸压上,道:“你尽管说你的要求。”
“我想当普渡的执行董事,不要股份也可以,我刚刚说了,得走新路子,做原研药就是新路子。我会把普渡做成一个原研药的标杆。”
“就这么简单?”
“其实我还有一个要求,但是我得征求别人的意见。”
“你先说。”
“就是赵伯父的女儿赵略,”孟沛初竟然扭捏起来,“我想和她在一起,如果她愿意,您不许阻止。”
孟寿堂暗自思忖了一会儿,孟沛初原本就在兴不起风浪的部门工作,这次要的也不多。普渡再怎么是子品牌,也要加一个自家人在里面,而普渡翻出花来也只是孟氏的子品牌,规模小,只一个研发有特点,给了他倒也无妨,且跟他目前的职位比,也没高到哪里去,还能让他远离集团业务。至于结婚......如果他结婚的对象还是一个本身没有什么家世背景的姑娘,这倒是桩不错的婚事,也算是不违背给他哥孟沛霖接班扫除障碍的初心。赵略这个孩子,他原本也对她有照顾的责任,和孟沛初在一起也算在他眼皮子底下,他也更放心。
但孟寿堂不想让他这么快就称心如意,道:“你先出去吧,我想一想。”
孟沛初知道孟寿堂这边基本妥了,他没有当即流露出反对的意思,大概率这件事他没什么意见,大约只是需要一点小小的“修改”。
第二天,孟寿堂就叫了律师上门。
半个月以来,赵章的治疗步入正轨。赵芊芊跑医院也跑得累,隔一段时间还要送母亲去做透析,她总想有个人在身边就好了,也不用这么麻烦,有个能帮她的男人在身边就好了。
赵芊芊想到了张放。
张放工作时间灵活,几乎等于不上班,赵芊芊在微信上同他一讲,他就到了。
张放到底是个男人,力气大,能把赵章从床上抱到轮椅上,推着病人出去放风。
因为化疗,赵章已经掉了头发。天气已经变暖,但他顽强地戴着帽子。张放说:“赵叔,要不咱把帽子取下来,让脑袋也感受一下春风?”
赵章懒得同他说话,张放以为病人精神不济,伸手取下赵章的帽子。赵芊芊到的时候,就看到赵章骂骂咧咧:“你是什么人?你凭什么取我的帽子?我的头发掉光了呀,我就不愿意取下帽子,要一辈子戴着帽子,你管得着吗?”
赵芊芊道:“爸,这是我朋友,我请他来帮我,这样也好让护工回去休息一下。”
赵章立时上上下下打量起张放来。
“他爸爸是做家居的,姓张。”赵芊芊知道父亲在计算张放的全部身家。这几乎已经成了一种本能,即使他已罹患癌症。
赵章大约有些满意,冲张放点点头。
晚上张放找孟沛初吃饭,嘴角掩饰不住的开心。张放的开心有些晃眼,孟沛初不耐烦道:“你老子今儿立遗嘱了?你这么开心?”
张放还在同赵芊芊聊天,头也没抬,道:“正在和女神聊天,勿扰。”
孟沛初有点惆怅。他当然可以做一笔交易,就像孟沛霖的第一段婚姻,两家人各取所需tຊ,面和心不和,也像他听说的某某和某某某。他们的婚姻和感情无关,主要给双方家里人的一个交待。
只是他面对的赵略,他想在一起的人是赵略。
这样想着,他就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