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她轻声说,“他的条件,只能我去谈。”一听这话,林兰有些紧张。“鸢鸢,他不会是要你做什么吧?”饶是林兰再迟钝,经过这次的事情,她也算是意识到什么。 “鸢鸢,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已经把钱还给贺太太了,她也当着我的面把欠条撕了,我原本打算收拾东西离开贺家了,可警察忽然就来了,说我偷东西……” “我怎么会偷东西呢……鸢鸢,我没有啊……
“鸢鸢,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已经把钱还给贺太太了,她也当着我的面把欠条撕了,我原本打算收拾东西离开贺家了,可警察忽然就来了,说我偷东西……”
“我怎么会偷东西呢……鸢鸢,我没有啊……”
“我没有看到那块表啊……”
“我知道,妈,我知道,”祝鸢抱紧母亲,这才惊觉身体一向康健的母亲竟然如此单薄消瘦,一阵酸楚涌上心头,“我会想办法的,相信我,相信我好不好?”
祝鸢宽慰了林兰许久,才终于让林兰放心睡下。
只是,那些宽慰的话能纾解林兰的焦虑,对祝鸢而言,却毫无用处。
她知道,贺屿不会轻易放了她。
时麦看着她忧心忡忡的模样,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名堂来,只能一边骂骂咧咧诅咒贺屿,一边叹气。
她正要开口说话,手机响起来,时麦低头一看,眉眼沉了沉。
她面无表情地开口,“什么事。”
程牧的语气有些不爽,“大半夜的,张嫂说你急匆匆就出门了,我这个做丈夫的,应该有资格问一句吧?”
时麦皮笑肉不笑,“程少爷真是严以待人,宽以律己。”
她看了一眼祝鸢的神色,没有继续和程牧犟嘴下去。
“鸢鸢出了事,我很忙,别来烦我。”
说罢,她挂断了电话。
程牧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怔了怔。
半晌,他拨出了另一个电话。
深夜里,那人的声音有些慵懒,带着夜色的迷离。
“怎么了?”
“景行,”程牧道,“你的那个祝小姐……好像出事了。”
……
不过程牧的这个电话,倒是提醒了时麦。
她问祝鸢,“能不能联系到……池景行?这点儿事情,他一定有办法的。”
祝鸢看着窗外的夜色,没有说话。
早在第一时间,她就已经想到了池景行。
但是对于贺屿的事情,他从一开始就表明了态度。
——他不会管。
况且她和池景行之间已经两清,她还有什么立场去寻求他的帮忙?
祝鸢回过头,扯出一个笑容来。
“很晚了,小麦,先睡觉吧。”
夜已深,祝鸢站在阳台上,任由晚秋的风肆虐地吹着,身体的寒冷却比不上内心的绝望。
终于,她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只可惜电话只响了两声便被挂断。
寂静的夜色里,冰冷的忙音格外刺耳,祝鸢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却没有了继续拨打过去的勇气。
千里之外的另一个国度,池景行一身白色西装,游刃有余地用外语和面前的女人交流,他的音色很好听,流利正宗的伦敦腔婉转丝滑,声声入心。
交谈间隙,他的手指勾起玄色茶杯,轻轻吹了吹。
女人缱绻的眼神落在他的指间关节上,棱角分明,充满了男性力量。
她挑了挑眉,含笑看着池景行。
桌上的手机忽然传来一阵震动,池景行垂眸看去,来电只有一个单字“祝”。
他淡淡睨了一眼,伸出手指摁掉电话。
对面的女人眉眼深邃,金色长发在日光之下煜煜发光,她的瞳孔是漂亮的淡蓝色,就像海底的琥珀。
“You can answer the phone first,CHI.”(你可以先接电话的,池。)
池景行极淡地勾了勾唇,只说出了一个单词。
“inconsequential.“
他说,无关紧要。
金色女人愉悦地笑了笑,“Mr. Chi is really a responsible working partner and hopes that we have a good cooperation.”(池先生真是一个负责的合作伙伴,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工作谈判结束已是下午五点。
换做国内,应该是凌晨三点。
池景行坐在车里,看着异国璀璨的天色,桃红色的云晕染了半边天,像是在半空中盛放的巨大玫瑰。
他神色淡淡,拿起手机,随意地扫了一眼未接电话。
半晌,他轻点那一个字,祝鸢几乎是瞬间接通了电话。
“池少。”她轻声说。
池景行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这么晚没睡,在等我?”
他说得玩味放肆,语气揶揄。
清脆的一声响起,他点燃火机,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地吐出来。
祝鸢听见他的呼吸,迟疑着开口。
“池少……你可不可以再……帮我一个忙。”
池景行没有回答。
祝鸢抿了抿唇,打算和他说清事情的始末,却听见那头的声音凉凉响起。
“祝小姐的忙,我怕是帮不了,”他语气淡淡,“我不是祝小姐的监护人,一件一件地给你收拾善后。”
祝鸢心里憋着的气,瞬间便散开了。
她自嘲地勾了勾唇。
早知如此。
她轻轻地说了声“抱歉”,便挂断了电话。
听着那头的忙音,池景行倒是没有急着放下手机。
晚霞有些刺眼,他微微蹙眉,掐灭了烟头。
祝鸢的声音犹在耳边,如同随风飘落的树叶,轻飘飘地,往下落。
明明那样轻,却又那么沉重。
他看着天边大片大片的红晕,氤氲一团,却想起了另外一个毫不相关的画面。
——祝鸢沉在温泉水底,脸色惨白。
画面一转,她安静地躺在大床上,破碎的神情仿若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见,那样纤细的手却差点将床单都抓烂,在梦里不断地呜咽着,挣扎着。
最后她说,她错了。
她说,救救她。
池景行闭上眼睛,祝鸢绝望的声音犹在耳边。
“救救我,池景行,救救我。”
在这一刻,他终于承认。
就像神明第一次怜悯世人,他第一次对祝鸢起了一分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恻隐之心。
半晌,他打了个电话给池氏集团法律顾问祁正。
“祁律师,公司员工出了点事,你去一趟她家,”池景行吐出一口烟,淡淡道,“尽力就好。”
挂断电话后,陈明恩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
“池少,这边的合同已经签完了,如果您没有别的安排的话,我就买机票准备回国了。”
池景行淡淡地“嗯”了一声,身体后仰,闭上眼睛小憩。
-
次日一早,祝鸢在一阵饭香味中醒来。
她猛地睁开眼睛,便看见林兰瘦弱的背影站在客厅的餐桌旁。
祝鸢几乎是下意识地红了眼眶,飞速下床,从身后紧紧抱住了母亲。
多少年了……她已经多久没有吃到过母亲做的饭菜,多少个日夜,她醒来时看不见母亲柔和的笑脸,只有冰冷的灰墙和压抑的铁栏。
从前觉得寻常的生活日常,却成了她这些年来,做梦也不敢梦到的奢求。
门口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份静谧,祝鸢起身开了门。
来人西装革履,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上去上了些年纪,眼纹处有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是祝鸢女士吗?”他微微颔首,“我是正方律师事务所,祁正,也是池氏集团特邀法律顾问,听说公司员工遇到一些麻烦,冒昧叨扰,还请见谅。”
祝鸢一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祁律师里面请。”
林兰给祁正倒了杯茶,站在祝鸢旁边,一脸的手足无措。
祁正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摘下眼镜,略加思索后道,“祝小姐,恕我直言,这件案子有明确的物证,如果贺家的其他佣人一口咬定是您母亲进入房间拿的,并且没有监控的话,您母亲败诉的可能性很大,因为我方完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赃物与您母亲无关。”
林兰有些绝望地瘫坐下来。
她双手捂住脸,“都怪我tຊ……都怪我……”
祝鸢看见母亲的模样,难受得打紧,强撑精神看向祁正。
“祁律师,目前的解决方案,是不是要么赔钱,要么让我妈去坐牢?”
祁正沉吟片刻,“赔钱的前提是对方愿意和解——如果对方不愿意的话,再多的钱,怕是也免不了牢狱之灾。”
祝鸢闭了闭眼睛。
和贺屿和解。
她和他的血仇还没有报,可现在,她必须要为了母亲去求他和解。
她太明白监狱里的滋味了,那种被剥夺了自由的无力感,灰蒙蒙的天,似乎永远也晒不到阳光。
祝鸢的声音颤了颤。
“谢谢祁律师,我……会想办法的。”
祁正看着她的神色,有些不忍。
眼见祝鸢和林兰都不是为非作歹的人,从已知的情况来看,她们应该是被人算计了。
想了想,他道,“祝小姐,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陪您一起去和他谈条件。”
祝鸢有些惨白地一笑。
“不用,”她轻声说,“他的条件,只能我去谈。”
一听这话,林兰有些紧张。
“鸢鸢,他不会是要你做什么吧?”
饶是林兰再迟钝,经过这次的事情,她也算是意识到什么。
贺屿绝对不是单纯良善的主,当初忽然提出帮助祝家,现在想来,他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在算计他们家了?
女儿一直不愿意她和贺家接触,是不是因为早就意识到贺屿并非良人?
她忽然懊恼地锤向自己的胸口。
“我这个老糊涂,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祝鸢抓住她的手,抚慰着她的情绪,眼神坚定。
“你放心吧妈,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