蛰伏在家中等雪落的百姓,听到帝后出行的消息,忙从被窝里爬出来,支着窗户打开门楣,想一睹天颜。贪热闹的孩童们,脸颊和鼻头冻得通红,却仍抓着大人的袖子,立在长街两侧,贪婪地看着那銮驾上的金色铃铛。铃音悦耳,震醒长街。 谁也不曾料到,这场雪,竟下了整整一月。 临近年关时,雪才停下。 各地的灾情,如雪片一般,飞进那彻夜不休的金銮殿。 萧烨焦头烂额。 将那堆得如同小山一般的奏折,一把推翻,怒视那群愁容满
谁也不曾料到,这场雪,竟下了整整一月。
临近年关时,雪才停下。
各地的灾情,如雪片一般,飞进那彻夜不休的金銮殿。
萧烨焦头烂额。
将那堆得如同小山一般的奏折,一把推翻,怒视那群愁容满面的老臣。
“往年这些事都是交给谁做的?为何现在理不出一个头绪?朕要你们有何用?”
为首的吏部侍郎,是兰氏一脉的。
闻言,叹道:“陛下有所不知,往常,无论遇到什么灾情,都是由兰相统一调度安排,微臣等,跟在兰丞相身后打下手便可……如今兰相卧病在床,朝中,无人能撑起这重担啊。”
“再加上,今年的雪灾太过严重,堪称百年一遇,臣等实在没有经验啊……”
听他提起兰相,萧烨怒意更甚。
本以为那老匹夫必死无疑,没想到竟让他苟活至今。
把持朝政多年,一点活路都不给别人留,如今天降雪灾,竟无一人能站出来主事,还不是因为这老匹夫当政时霸道排外?
他萧氏的天下都是被这老匹夫给毁的!
兰氏不除,国一日不宁!
“依老夫看,那兰丞相如今在拿乔呢。”
突然开口的,是坐在左侧第二张椅子上的护国大将军——司空印。
司空氏虽不及兰氏那般,传承数百年,但也是大安朝赫赫有名的世家了。
第一代司空家主,只是边疆的一名小吏。
但为人勇猛刚毅,运气又好,在边疆立下了汗马功劳后,被封为护国大将军。
其子孙后代,也跟着先辈从了军,各个英武不凡。
如今,司空氏在军中,说一不二,有绝对的话语权。
若说兰氏掌文脉,那司空氏,便是武将之首了。
文人与武将,自古都说不到一块去。
司空家与兰家的关系,并不和睦。
再加上萧烨为了压制兰家,时不时抬起司空家跟兰家打擂台,两家积怨颇深。
司空印作为司空家的家主,正一品护国大将军,尤其看不惯兰衡这只老狐狸。
此时,苍白的胡须抖了抖,直接开骂,“兰衡这老贼,年纪大了……头也昏了吗?怎么?仗着自己有个皇后女儿就开始作威作福?老夫在前线性命垂危时,还不是养个七八天就又扛刀了?他得的是个什么破病?拖拖拉拉一个月还不滚来上朝?”
“天逢雪灾,狗东西却闭门不出……怎么?连陛下都为此忙得彻夜不休,他比陛下还尊贵?天天躺床上吃香的喝辣的?”
“做梦!”
司空印一拍桌子,主动请缨,“陛下放心,老臣现在就去兰府,将那龟缩的玩意给揪出来!看他还敢不敢装惨!”
语罢,愤然起身,抬脚便要走。
司空印骂出了萧烨想骂的话。
他心里舒坦多了。
兰衡老贼一早就给他递折子想参与救灾之事。
但他怕兰衡重掌朝堂对他不利,回绝了这老贼的请求。
没想到……雪情如此险峻,手下竟无一人能用。
罢了,且再用这老匹夫几日!
挥手,差人拦住司空印,萧烨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
“司空将军且慢。”
萧烨起身,绕过御桌来到门前,看着那廊上尺高的雪,手背在身后,温声道。
“朕亲自去请。”
……
帝后出行,请丞相出府的消息,在有心人的运作下,不过半个时辰,已传遍大街小巷。
宫门大开。
两驾并肩而行的尊贵銮驾,分别由二十八位宫人前后抬着,跟在那近百名金甲侍卫身后,缓缓来到长街。
往日热闹非凡的京城,因这一场大雪,静默多时。
蛰伏在家中等雪落的百姓,听到帝后出行的消息,忙从被窝里爬出来,支着窗户打开门楣,想一睹天颜。
贪热闹的孩童们,脸颊和鼻头冻得通红,却仍抓着大人的袖子,立在长街两侧,贪婪地看着那銮驾上的金色铃铛。
铃音悦耳,震醒长街。
车驾用厚厚的帘子挡着,看不见帝后的圣颜,但那帘子上用金线绣成的龙纹凤爪,却让好些,因为这场雪灾而吃不饱肚子的百姓。
红了眼眶。
细碎的交谈声,在百姓中蔓延。
“陛下和皇后,如此兴师动众出行,真的是去丞相府吗?这一趟可花不少银子吧!”
“哎,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无论雪下得多大,总不会少了这群贵人们一口吃的。据说,是丞相爷跟陛下置气,迟迟不愿上朝,陛下为了黎民百姓,不得不亲自出宫,请丞相爷主持朝政,好度过这场雪灾……”
“嘶——这百年兰家不是自称仁义吗?怎么罔顾咱们老百姓的命啊……这场雪灾死了多少人?他拿着官府的俸禄不干活,竟然还躺在家中,等着陛下去请……”
“陛下为了咱们百姓,真是付出太多了……
……
交谈声,顺着帘子,钻进车銮内。
捧着暖炉的萧烨,穿着一身黑金色的龙袍,得意地抖了抖他的袖子,整了整头上的金玉冠冕,挺直了后背。
重头戏,还在后头呢。
朕今日,先叫你兰氏身败名裂。
……
车队行到拐角处,忽然冲出一老一少两个乞丐。
老的满头白发,衣衫破败肮脏,拄着枯树枝当作拐杖,走起路来颤颤巍巍,苍老的随时都会跌倒。
而那小的,则只有六七岁的样子,衣服上的补丁掩盖了布料本来的颜色,鞋袜都破了,露在外面的手指和脚趾,冻得红肿溃烂。
两个乞丐端着破碗,冲过人群,挤到皇后所在那驾銮驾前,噗通一声便跪在地上。
稚童清脆的哭声,传遍了寂静的长街。
“皇后娘娘,求求您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我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呜呜……我爹娘七天前都饿死了……你们兰家什么时候才能开开仓库放粮啊……”
那老乞丐,则支着拐杖破口大骂。
“百年兰家到了你们这一代,简直臭名远扬!兰丞相拿着粮库的钥匙躺在家里装病,听戏唱曲养女人……根本不顾及我们这些人的死活啊!”
“城外都饿死上万人了……陛下逼不得已……为了我们百姓亲自出宫……去请兰老贼高抬贵手……你们兰氏的良心被狗吃了吗?!怎敢如此嚣张!”
这一番控诉,让原本只敢小声讨论的围观百姓,纷纷振臂高呼。
“兰老贼交出钥匙!放开粮仓救民!”
“兰氏滚出京城!滚出我大安朝的国土!”
“陛下大德啊!为了天下苍生,忍辱负重……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知是谁,第一个脱下破鞋,扔向皇后所在的车驾。
紧接着,大家有样学样,不要的烂筐子,扯碎的衣服,甚至是手边的冰凌碴子,举起来就往兰溪这边的车架上砸去。
各个赤红了眼,昏涨着脑,将积攒了一个月的怨怒之气,全发泄在那銮驾上。
眼看,暴乱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