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俩相差五岁,情谊颇深。无论这些年家庭关系如何拉扯变化,他们一直都保持着联系。医学是一门严谨认真的学科,但蒋屿本人却是个喜欢摄影、徒步、听民谣的文艺青年,心灵底色感性浪漫,去台湾也是因为早年迷恋侯孝贤的电影。两人对城市都不太感冒。台北两天,多半时间呆在故宫,又去逛了些冷僻的独立小书店,101没去,西门町忠孝东路没去,很快便开始往南走。七星潭逐浪,苏花公路上山脉绵延,太平洋那一抹深蓝温柔得让人迷醉
“嗯?”白雪闭着眼,快睡着了。她缓缓地动了动身体,没有听清从头顶飘来的提问。 “不是有男朋友么?怎么没住在一起?” “嗯?没有男朋友啊。”因为太困,白雪的声音软软的。 蒋南有些惊讶,“怎么没有?小海螺那个厨师,上次不还碰见你们一起看电影?” “哦,他呀……” 蒋南毫无睡意,大脑异常清醒,眼睛睁得大大的,等着下文,臂弯里的人却迟迟没再出声,他忍不住低头一瞧……人居然睡着了。 嚯,心可真大。 他下意识地朝着她的脸和脖子用力吹了一口气。 刘海翻飞,白雪顿时眯起了眼睛:“怎么了?” “说话别说一半,他什么啊?真不是你男朋友?” “嗯,真的不是。” “那一起去看电影,上次还抱你?” 什么时候抱了?白雪只觉得自己的眼皮在疯狂打架,身体疲怠困顿得不行,她尽量简单解释:“之前有接触过一阵,就看了次电影,但大家都觉得不合适,没谈过的。” 那…… 蒋南还想问点什么,忽然又觉得没劲,再看一眼,怀里的人又睡着了,脸上粉红色情潮已退,皮肤莹白,睫毛微颤,呼吸轻浅。 他缓缓起身,下床穿好衣服,又再次环视这间小小的屋子,实在是局促简陋得可以,好在东西并不多,而且都收纳规整得当,因此整个空间显得格外干净整洁。 蒋南走到门口处,拿过白雪的帆布包,从里面找到了她的手机和身份证。 帆布包里还有一个他很眼熟的笔记本,皮质红色封面,不大也不算厚,只比他摊开的手掌宽一点点。 他曾经在咨询室捡到过这个笔记本,随手翻开一页,想看看是谁的,但上面没有写名字,整个笔记本几乎是全新的,只有扉页上有一句写在正中的话:“每个圣人都有不可告人的过去,每个罪人都有洁白无暇的未来。永远都不要把自己困在来时的路,一定要满怀希望地走向光明的方向。” 字不好看,但看得出一笔一划写得很认真。 蒋南快速翻页,如今笔记本上已经密密麻麻地写了好多字,都是些自我鼓励、加油打气的话。 最新一篇:一个人最重要的能力是快乐的能力。这样不管他以后走到哪儿,不…
“嗯?”白雪闭着眼,快睡着了。她缓缓地动了动身体,没有听清从头顶飘来的提问。
“不是有男朋友么?怎么没住在一起?”
“嗯?没有男朋友啊。”因为太困,白雪的声音软软的。
蒋南有些惊讶,“怎么没有?小海螺那个厨师,上次不还碰见你们一起看电影?”
“哦,他呀……”
蒋南毫无睡意,大脑异常清醒,眼睛睁得大大的,等着下文,臂弯里的人却迟迟没再出声,他忍不住低头一瞧……人居然睡着了。
嚯,心可真大。
他下意识地朝着她的脸和脖子用力吹了一口气。
刘海翻飞,白雪顿时眯起了眼睛:“怎么了?”
“说话别说一半,他什么啊?真不是你男朋友?”
“嗯,真的不是。”
“那一起去看电影,上次还抱你?”
什么时候抱了?白雪只觉得自己的眼皮在疯狂打架,身体疲怠困顿得不行,她尽量简单解释:“之前有接触过一阵,就看了次电影,但大家都觉得不合适,没谈过的。”
那……
蒋南还想问点什么,忽然又觉得没劲,再看一眼,怀里的人又睡着了,脸上粉红色情潮已退,皮肤莹白,睫毛微颤,呼吸轻浅。
他缓缓起身,下床穿好衣服,又再次环视这间小小的屋子,实在是局促简陋得可以,好在东西并不多,而且都收纳规整得当,因此整个空间显得格外干净整洁。
蒋南走到门口处,拿过白雪的帆布包,从里面找到了她的手机和身份证。
帆布包里还有一个他很眼熟的笔记本,皮质红色封面,不大也不算厚,只比他摊开的手掌宽一点点。
他曾经在咨询室捡到过这个笔记本,随手翻开一页,想看看是谁的,但上面没有写名字,整个笔记本几乎是全新的,只有扉页上有一句写在正中的话:“每个圣人都有不可告人的过去,每个罪人都有洁白无暇的未来。永远都不要把自己困在来时的路,一定要满怀希望地走向光明的方向。”
字不好看,但看得出一笔一划写得很认真。
蒋南快速翻页,如今笔记本上已经密密麻麻地写了好多字,都是些自我鼓励、加油打气的话。
最新一篇:一个人最重要的能力是快乐的能力。这样不管他以后走到哪儿,不管遇到什么,都知道怎样自得其乐。要快乐,就要学会宽容,会说:“没什么大不了”。能容纳自己的不好,也能接受自己的失败,笑着面对生活赠予的所有挫折和苦涩。这样的一个人是懂得与己与人与世界愉快相处的。
蒋南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找到的这些文字,完全是本正能量加油站。
看着挺幼稚的,他怀疑这种行为是否真的有用。
但显而易见,她曾经,或许也包括现在,过得并不快乐。
这世上大多数人,尤其是出身贫苦、低学历的人,一生都过得慌张麻木、糊里糊涂,他们从不曾审视自己的内心。
只有那些有过深刻痛苦经历的人,才会在意自己是否真的快乐。不快乐的人才会努力想办法让自己快乐起来。
再看身份证上的照片,还是一张稚气未脱的学生脸,比他大了四岁,蒋南撇撇嘴。
家庭地址是距离本市几百公里外的一个小县城,后面具体的乡镇和村组是他完全陌生的。
蒋南把证件放回原处,又点开手机,屏幕显示需要密码或指纹。
他毫不犹豫地走回床边,摸到她的手指轻轻一按,解锁直接点进社交软件,随即拿出自己的手机加上了好友,又用她的手机给自己打了电话,把号码也保存了。
等回到家,躺到自己舒服柔软的大床上时,蒋南的神思一派清明。
两人第一次做时,他是有点唾弃和鄙视自己的,带着“反正只此一次”的决绝和试图解决内心困惑与愤怒的目的而做。
而今晚,他觉得自己心里的郁结愤懑因为这一次极致的体验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纯粹的享受和强烈的意犹未尽。
听说梦境所反映的画面和幻想都是做梦者心中所向。如此看来,他确实向往着她的身体,并且清晰地意识到他们还会有下一次。
但他并不是要和她建立一段恋爱关系,他没这样想,他看得出她也完全没这种想法,两个人,怎么说呢,更像是在报团取暖。
今天又得知她没有男朋友,这很好,这样事情更简单,不会有什么复杂的意外了。
可是,她还有其他抱团取暖的人吗?
想到这个问题,蒋南的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成年人的世界什么都有可能吧?
他忍不住打开手机,点她的朋友圈,但她的朋友圈一片空白。
这一年寒假,蒋南和堂哥蒋屿去了台湾环岛游。
蒋屿在一所医科大学念临床医学,兄弟俩相差五岁,情谊颇深。无论这些年家庭关系如何拉扯变化,他们一直都保持着联系。
医学是一门严谨认真的学科,但蒋屿本人却是个喜欢摄影、徒步、听民谣的文艺青年,心灵底色感性浪漫,去台湾也是因为早年迷恋侯孝贤的电影。
两人对城市都不太感冒。
台北两天,多半时间呆在故宫,又去逛了些冷僻的独立小书店,101 没去,西门町忠孝东路没去,很快便开始往南走。
七星潭逐浪,苏花公路上山脉绵延,太平洋那一抹深蓝温柔得让人迷醉。
又行至台东和恒春。
蒋屿不停拍照,蒋南靠在巨大的岩石旁啧啧赞叹,摄影爱好者取景角度刁钻,为了拍到一张好照片趴在地上十几二十分钟不动,不由感叹内心有所热爱的人真是有趣。
日月潭很小,湖水湛蓝,阿里山是一座很普通的山峦,只是层林尽染,斑驳美丽,他们幸运地遇见了云海和日出。
大自然壮美无言,星河神秘璀璨,地球只是星海之滨一粒微小的尘埃,人类更是这尘埃中微乎其微的存在。
想到这里,心中的烦忧郁结好像一下就变得渺小不值一提。
有时,两人会分头行动。
蒋屿去等光线最好时候的景色,蒋南在酒店睡到自然醒,然后慢慢悠悠去餐厅吃饭,在阳光下的泳池里泡好长时间。
临海的无边泳池,一睁眼全是深蓝的天和海,白云飘在很近的地方。
有时,他独自去看风景。
在垦丁,有扎马尾的女孩儿坐在海边写明信片,身上穿着颜色鲜艳的吊带衫和热裤,模样看不清楚,只是夕阳下一个美好的剪影。
他不由地想起那个小小的红色笔记本,想着她写字的时候是什么模样呢?
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了。
又去扫街逛夜市,吃了很多种小吃,每一样都浅尝辄止,没有特别的偏爱。
机车声轰鸣,台湾普通话听起来婉转柔软,生活节奏很慢,蒋南觉得繁体字很好看,每一条街道路名都很好听,善美、忠良、仁義。
蒋屿发现蒋南身上的戾气明显比去年弱了很多。
他穿植物图案的印花衬衫和白色休闲短裤,戴着墨镜靠在沙滩椅上晒太阳,懒懒散散的样子,活像个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
“你状态比上次见面好了很多嘛。”蒋屿刚游了两圈,一边擦拭身上的水珠一边和蒋南搭话。
“上次见面什么状态?”
“冰山来客?绝世魔头?”
“我去……”蒋南笑。
“所以时间还是会治愈一些东西。”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蒋南最不喜欢拐弯抹角。
蒋屿出发前估计没少被蒋松峰叮嘱来帮忙说教缓和关系,但蒋南不想聊这些。
“有些裂痕能治愈,有些伤口永远也没法愈合了。”
十天环岛游结束,两人在桃园机场告别。蒋屿返程,蒋南飞云南陪外婆过年。
这一年的春节白雪也是一个人过的。
小海螺春节前一周就放假了,一直要到正月二十才开始重新营业,咨询室春节期间也休息两周不用去。只有别墅那边,双胞胎姐妹放假后,她每天都要去帮忙准备两顿饭,做日常卫生。
直到除夕前,一家老小浩浩荡荡地飞去国外度假了,白雪也彻底闲了下来。
她想着自己这一年的收获:1、攒了一些钱,都安心地存在了银行卡里。2、睡眠质量变好了一些,偶尔做噩梦,但至少不需要再吃药了。3、每个季节都给自己买了一套心仪的衣物,学会了取悦自己。4、找到了更多拥有向上能量的办法,比如多晒太阳、看旅行杂志、摘抄正能量语录。
城市突然变得很空旷,街道安静下来了,路上人也很少。她尽量不让自己一个人长时间在家呆着,把每天都安排得很满。
早起吃完饭就去逛菜市场,菜市场人依旧很多,她非常自然地融入这些留在城里过节的本地人。
先看大家争先恐后地选着昂贵的冬季蔬菜,又去看活蹦乱跳的鱼被捞出来洗净剁成块切或片,她很喜欢吃鱼,麻辣味儿的鱼,想着明天也要买一条,当做自己的年夜饭。
菜市场很大,逛完蔬菜和水产区,还有各种卤味、面食、水果摊和花店。
她一家一家的看,走在人群中,用力感受周围的热闹喧哗和过节氛围。
中午她在家煮饺子吃,六个鲜肉饺,一把青菜,自己调的蘸碟,多放了些醋和碎葱,味道鲜美无比。
午饭后,她一般会睡会儿觉,闹钟设置是下午两点。
时间一到,不管有没有睡着,她都要起床出门,因为再继续躺下去,头肯定会很痛,情绪也会莫名低落。
下午的时间她喜欢在商场闲逛。
城里有许多大型商场,温暖明亮,暖气十足,根本逛不完。因为过节,处处张灯结彩,挂着灯笼,贴着火红的年画贴纸,音乐声敲锣打鼓很是欢快。
有时她不想吃晚饭,就会在商场停留得更久,找个舒适的休息区坐着,给自己买一大杯珍珠奶茶,放很多的糖,一口下肚,心里甜蜜到冒泡。
除夕夜,白雪早早在电磁炉上给自己炖了一锅麻辣鱼,又煮了葱花青菜面,寓意福气绵长、年年有余。
这是小时候在家过年,奶奶必做的两样食物。
大年初一,她去逛了庙会。真是人挤人的一天,不过节日氛围也更加浓郁热烈,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小朋友们手舞足蹈,捏泥人、转糖画、猜灯谜、写福字,玩儿得不亦乐乎。
明清风格的仿古老街上卖着各种特色小吃和有趣的小礼品。
茶馆里有戏曲表演,夜里还有鲜花主题的彩灯秀,她拍了很多很美的照片。
这一整天,她整个人眼里心里都是五颜六色的,耳畔也是各种祝福许愿、吉祥美好的话语。
夜晚躺在床上时,白雪会忍不住想起蒋南。
想起他的唇舌和手指在她身上流连的触感,仿佛还能嗅到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尽管第二天她就把被单换下洗掉了。
他们自那晚后,没有再见过面,也没有任何联系。
她看见手机里他使用过的痕迹,对话框除了显示两人已经互为好友的信息外,没有任何其他只言片语,而他的朋友圈和她一样,一片空白。
她仍然觉得不可思议。他们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现在的情况又算什么呢?
恋人肯定不是的。他成年了又怎样呢?年纪那么小,而且还是个学生……
这样的关系真的太别扭了。
更多的时候,她会想起母亲。
许多年未见,不知她此刻在哪里,和什么样的人过着怎样的日子。结婚了吗?又生孩子了吗?无论怎样,希望她正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
也会想起高鹏,至今了无音讯的高鹏。
伤口肯定早已痊愈了吧?再也不会流血不会疼痛了。此刻,他在哪里呢?做着什么样的工作?没有再遇见什么麻烦和意外了吧?希望他一切都平顺安好。
你们都要过得很好,在这样寒冷的季节,一定要过得很温暖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