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是爬楼梯,没站稳摔下来的,头着了地,脑子里头出血了,不过医生说血量不大,就要看术后恢复情况了。”小姨挪过来站在他们身边,轻声交代着。墨书年面色凝重,眼睛里一片茫然,他仔细听完,又说了个“好”,便站在那一动不动,直愣愣望着手术室的方向,夏思艺在他身边忍不住握紧了他的手。 两个人飞奔到医院的时候,张志红还没从手术室出来,门口站了几个人,神色凝重紧张,其中有个人夏思艺认识,是张志红的亲妹妹,曾经在结婚典礼上短暂地见过一次,理着短寸,鼻梁上架着眼镜,长着和张志红一模一样的脸。
两个人飞奔到医院的时候,张志红还没从手术室出来,门口站了几个人,神色凝重紧张,其中有个人夏思艺认识,是张志红的亲妹妹,曾经在结婚典礼上短暂地见过一次,理着短寸,鼻梁上架着眼镜,长着和张志红一模一样的脸。
“听说是爬楼梯,没站稳摔下来的,头着了地,脑子里头出血了,不过医生说血量不大,就要看术后恢复情况了。”小姨挪过来站在他们身边,轻声交代着。
墨书年面色凝重,眼睛里一片茫然,他仔细听完,又说了个“好”,便站在那一动不动,直愣愣望着手术室的方向,夏思艺在他身边忍不住握紧了他的手。
掌心传来的温热唤醒了他,墨书年一怔,低下头看了看夏思艺,见她眸光如水,挽着自己的手臂,轻轻地抚触皮肤,像是要安慰他。
“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她说。
墨书年无力地笑了一下:“是我害的吗?”
夏思艺盯着他,斩钉截铁:“不是的,只是巧合,跟你没有关系。”
小姨在旁边听见他们两个的对话,有些疑惑地转过脸来,夏思艺朝她笑了笑,跟她搭话分散注意力:“小姨从哪里来?”
“学校,最近带高三考生,晚上都有晚自习,请了假出来的。”不知为什么,她对夏思艺的印象莫名的好,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个和善的姑娘,便同她多说了几句:“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走楼梯,电梯等一等不就下来了,非要赶这点时间吗?她这个人就是太躁,火急火燎的,折腾自己也不让别人安生,谁讲都不听劝,还好阿衍没继承这性格,沉稳多了。”
夏思艺只是听着,时不时牵动嘴角,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应和,并不发表意见。
手术要四五个小时,墨书年让几个大人先回去休息,送他们去了医院门口,回来发现夏思艺还抱着包坐在等待区的椅子上,她像是困极了,脑袋耷拉下来,眼皮子也半合着。墨书年过意不去,推了推她,问:“你要不要也回去躺一会?”
“不用,我在这陪你。”她强打精神,使劲瞪大眼睛,疲惫中带着倔强,墨书年便在她身侧坐下来,拍了拍大腿,夏思艺心领神会,就调整了姿势轻轻躺上去了,头枕着他的腿,伸出手指在他的膝盖窝上打圈。
墨书年用手掌把她瀑布似的黑发捞起来,小心地放到一侧,避免被压到。夏思艺头发手感确实不错,柔软丝滑,都说头发软的人心也软,墨书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粗粝的发丝硬得像钢丝刷,忍不住笑了,心想还真是。
夏思艺本来都要阖上眼睡了,听见闷笑声忍不住翻了点身,问:“笑什么?”
“没什么。”墨书年把洒在她脸庞上的乱发ʝ拨到一边,又捏着她的头发丝,在手掌心把玩起来,乌黑的头发跟水草一样,把他纠缠住了,墨书年心里蓦然奔涌起一股情愫,说不清到底是什么。
医院的走廊没几个人,连护士的脚步声都很轻,张志红在里面生死未卜,他想如果此时此刻只有他一个人等在这,势必会无比煎熬,但夏思艺在这里,他就感觉好多了,心里的恐惧削弱了大半。
他摸了摸她的脸,说:“我记得你以前很怕医院的。”
夏思艺咧开嘴笑了笑:“现在也很怕,闻到消毒水味就想吐。”
墨书年的手指沿着她的下巴,一气游移到下颌线,最后捏了捏她的耳垂,他动作轻柔,像是在抚摸一件易碎品,夏思艺被他弄得有点痒,狠狠地朝他瞪了一眼,充满警告意味。
墨书年勾起嘴角,他看上去像是极其高兴,最开始的迷茫和惊慌已经不见了,他又回到了一贯平静的样子。他俯下身来,与她额头对额头,鼻尖对鼻尖,小心地蹭了蹭。
夏思艺闻到他身上的气味,他的呼吸都带着青草的香,不禁脸一红,试图推开他:“干什么,这是在医院。”
墨书年像是没听见,反而更深地贴过来,在她的嘴唇上轻轻啄了一口,这个吻不带任何情欲,更像是一份谢礼,夏思艺受不了了,干脆坐起来,脸上带着愠怒和羞涩,淡淡的粉色晕开一整片。
“不太好吧,你妈还在里面做手术。”她咬着唇,心惊肉跳,内心忏悔了一秒钟,觉得多少有点大逆不道,就故意冷了脸坐到旁边去。墨书年笑着看了看她,转回来继续盯着手术室的大门,脸上也已经没了笑意。
说不忧心是假的,但比起张志红的身体,他更怕自己会心软。
张志红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医生喊着:“谁是家属?”
墨书年站出来:“我是。”
医生跟他详谈了手术流程,以及术后的注意事项,总得来说还是比较成功,出血的地方有些棘手,但也不在致命的位置,情况还是相较乐观的,接下来这一周要密切观察。
墨书年点点头,张志红被移到了病房,身上接着大大小小的管子,管子的末端又连着几台机器,闪烁的液晶屏格外刺眼。他突然叫住了医生,问:“她什么时候会醒?”
医生说:“这不好说,正常来说五到六天就会苏醒的。”
墨书年没再说什么,夏思艺把医生送出去,回到病房时,发现墨书年正站在床边,目不转睛盯着张志红。她走过去靠近他,不确定他需不需要安慰,墨书年感应到她来了,小声开口:“我小时候在心里诅咒过她,希望她消失,不是死,是消失。”
夏思艺说:“那你还算是个善良的孩子。”
墨书年笑:“这也叫善良吗?”
夏思艺一脸严肃:“当然了,我以前有个非常讨厌的男同学,经常让我出丑,我就恨不得他死,不过后来想想,这个念头也太歹毒了,就偷偷原谅他了。”
墨书年好奇地瞥了她一眼:“真想象不出来,我以为你是那种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小女孩。”
“怎么可能?”夏思艺假装虎起脸:“所以你以后小心点,都说最毒妇人心,哪天把我惹急了,小命不保。”
墨书年说:“你的心狠我也见识过了。”
夏思艺见他神情都松弛下来,便问:“医生说你妈情况怎么样?”
墨书年说:“还可以,就是等她醒。”
夏思艺又去看张志红,几个小时前她还生龙活虎站在面前,下手这么干净利落,她一向是个精力旺盛的中年女人,永远目标明确, 生命不息折腾不止 。夏思艺和她打着交道,虽然精疲力尽,但不得不承认,张志红真的是个很努力的人,但她的努力又不是为了向谁证明自己,完全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惯性。
只要还在奋斗,她就拥有一切,夏思艺从来也想象不出她退休在家,烹茶发呆的样子。张志红是个真正的女战士。如果她们两个不是婆媳关系,没准她还会欣赏这样的女人。
可如今,这个女战士面色苍白躺在床上,眼睛闭着,整个人透出一股诡异的温柔和安详来,夏思艺本来十分讨厌她,但又谈不上恨,她只想避开。不过现在她呼吸微弱,像活着又像死去,夏思艺的讨厌就被稀释了不少。
人很难继续恨弱者,因为已经构不成威胁,夏思艺不再怕她,只是还有点不安,她朝墨书年那边靠了靠,握住他的手,发现他的手和她的一样凉。
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说:“小姨告诉我,你爸爸也在这家医院,这是他的病房号和联系方式。”
她递过来一张纸条,这张纸条是墨书年的小姨写好,非要她交给墨书年的。
夏思艺再三推辞,说他未必肯去,小姨相当坚持:“就当给他一个机会吧。”
机会薄薄的一张,躺在她手心,墨书年盯了一会,并没有伸手接,嘴角牵起讥笑:“我们一家跟医院还真是有缘。”
夏思艺叹了口气,说:“你拿着吧,不高兴去就不去。”
墨书年回头又看了眼张志红,她安安分分地躺在那里,这辈子没这么安静过。他忍不住想,如果她现在睁开眼,看到这一幕会有什么反应,肯定会暴跳如雷,满脸嫌恶地把纸条撕个粉碎,她不想让萧林岩跟他再扯上一点关系。
这么想着,墨书年反而产生了好奇,他身上流着那个男人的血,自己会不会也有一点像他?他把纸条收走了,放进了贴身的口袋。
夏思艺扬起脸来,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墨书年随口应着:“再说吧。”说着他顿了下,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向夏思艺:“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你不是没见过他吗,这么说来,我们结婚他红包都没给。”
夏思艺说:“那讨来都要给我。”
墨书年半开玩笑半认真:“没问题,以后家里你管钱。”
“我才懒得管。”夏思艺不买他的账,转而问:“今晚你在医院吗,我回去给你拿换洗衣服。”
墨书年拉着她的手,感到十分抱歉:“你回去休息吧,不用管我,我自己看着办。”
“你一个人也吃不消。”她皱起眉头,墨书年安慰她:“没事,明天小姨和姨夫就来替我了。”
他把夏思艺送到门口,夏思艺本来要走了,又不放心,扭头看了墨书年一眼,他脸上又出现了大片空白,眼神里光芒黯淡,一片茫然,但面上还挂着笑,就是这笑让他看上去更加可怜。
夏思艺走回去,伸出手把他揽住了,一边在他背上抚摸轻拍,像在哄小孩子。墨书年回应了这个拥抱,他的手臂箍着她的腰,力道接近于凶狠,越来越无法自控,仿佛要将她按进身体里,和他血肉合一。夏思艺被他弄得有点痛了,但什么也没说,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变得无比强大。
“一切都会没事的,你相信我吗?”她喃喃低语,似一道疗愈的魔咒,墨书年觉得他四分五裂的魂魄此刻都被她轻巧地捏在手心里。唯有在她身边,他才是完整的,所以别无选择。
“我相信你。”他轻声说道,心里竟然有一丝解脱,他历尽艰辛,终于找回了灵魂残缺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