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实话说了。”他的声音打断了我那正在心底里积聚起来的暴虐。好似一只充满气的气球被针扎破般,我登时泄下气来,嘴里含糊不清道:“你说吧。””秧秧,和你在一起,虽然你对我很好,但我一直……感觉自己没有动心。我看到你,没有心跳加速的感觉,更没有什么甜蜜可言。我知道一开始是我说要你做我女朋友的,我只是觉得,我们的重逢太过巧合了,这很难说不是上天的旨意。特别是当你躺进那个泳池的时候,那一刻我真的认为你 一个月不见,他的样子并无太大的改变,只是眼睛里藏不住的笑意多了许多。能看出他正在努力压下心中的幸福感,以免刺激到我。即便如此,那发自内心的快乐仍是难以抑制的,在眼角眉梢间都不免显现出来。他曾经有些忧郁的
一个月不见,他的样子并无太大的改变,只是眼睛里藏不住的笑意多了许多。能看出他正在努力压下心中的幸福感,以免刺激到我。即便如此,那发自内心的快乐仍是难以抑制的,在眼角眉梢间都不免显现出来。他曾经有些忧郁的气质已然不见踪影,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不可抵挡的青春和阳光。
他的样子确实并无太大的改变,但我已经认不出来他了。
我骤然抬手,想去抚他的脸颊。天知道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确认一下,面前的这个人还是不是福宝,还是不是我儿时的那个伙伴,还是不是一个月前与我情深意切地亲吻相拥的那个男人。
“别这样。”见我的手朝他伸来,他条件反射地躲了一下,继而露出抱歉的神色。我的手僵在半空中,悬停了一会儿便自嘲地放下。是啊,我竟忘了他已经是李菲菲的男人,我已经失去了触碰他的权利。
“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嘴一滑,问出了那个我发誓过这辈子再也不会问别人的傻问题。
这个问题实在愚蠢,问出口的时候我便后悔了。人最弱小且无能的行为莫过于去询问别人为何对自己不公,在被践踏了之后还去巴巴地讨一个说法。我心知肚明这个问题的无用和低级,但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要知道,他为何会选择李菲菲?为何会背叛我?
“秧秧,你问别的好吗——”
“你说过的,我问什么你都回答。”我打断他,“我就想知道这个。”
他张了张有些泛白的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何宛华,你就说吧。”我还是第一次用他养父母起的名字称呼他,“已经没有什么是我不能接受的了。”
他看着地板犹豫了一会儿,我看着他那吹弹可破的肌肤、弧线优美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这幅脆弱精致的模样无数次让我心生怜爱,此时看见却只觉得忿恨。我竟然生出了动手的欲望,想一拳头落在他高耸的鼻骨上,将其打得断裂,看着殷红的血液流淌过他的嘴唇、下巴,再滴到地板上。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冲动吓了一跳,我发觉自己的手竟然已经握成了拳头。
“那我就实话说了。”他的声音打断了我那正在心底里积聚起来的暴虐。好似一只充满气的气球被针扎破般,我登时泄下气来,嘴里含糊不清道:“你说吧。”
”秧秧,和你在一起,虽然你对我很好,但我一直……感觉自己没有动心。我看到你,没有心跳加速的感觉,更没有什么甜蜜可言。我知道一开始是我说要你做我女朋友的,我只是觉得,我们的重逢太过巧合了,这很难说不是上天的旨意。特别是当你躺进那个泳池的时候,那一刻我真的认为你是老天爷安排给我的缘分,我不能辜负了这种安排。
“其实,我是tຊ打算好一辈子都和你如此平安无事地过下去的,相信日久生情。而且就算这辈子都擦不出火花,你也是一个很好的女孩,我们彼此也能做个伴。那天在超市里我忍不住想哭,就是因为觉得造化弄人。我第一次遇见了如此爱我的人,我却没有心动的感觉……你对我那么照顾、那么好,我觉得自己不能辜负你。
我很努力地做一个好男友应该做到的一切,没有心动我就逼着自己心动,没有浪漫我就自己创造浪漫,我是打定好了全心全意永远对你一个人好的。
直到她出现。”
福宝说到此处,眼睛从地上抬起,望向了窗外,那瞳仁里骤然荡漾起了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含情脉脉,“那天在机场见到她,只是一眼,我便明白了为什么上天会安排我和你重逢。我们重逢的意义,在于她啊!看见她倚在你肩膀上哭的样子,那一刻我的心好像停止跳动了。不是我夸张,秧秧,那时候我终于知道电影中的慢镜头不只是一种艺术处理手法了,它在现实中是存在的。那时,周遭的一切都慢了下来,都安静了下来,我的世界里只有她。我的人生之中从未有过这种奇妙的感觉。
那天回去,我觉得自己很恶心,竟然对女友的养母产生了感情……我骂自己,甚至扇自己巴掌,但都没有用,我满脑子都是她。那天你说调课了没法脱身,要我带她出去转转,我本来是不敢答应的,但还是忍不住想要接近她……我带她去好莱坞,路过穆赫兰道时,她突然说这个地方好美,想要停下来看看。停车的地方就是我挑给我们第一次约会的长椅,她竟然和我选择了一样的地方。”
“所以你就和她在一起了?”
“没有……那时我还在挣扎……”
“直接快进到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我命令道。
福宝思忖了一下,才继续讲述:“是那个下午,你打电话来说签约了的时候。”
“详细说说,别我问一句你挤一句,烦不烦啊?”我有些不耐烦。
“那天你去见冯喻晗,我接上她后,她说还想去穆赫兰道的那个位置。我问她为什么这么喜欢那里,她说,那地方让她很有灵感,我才知道原来她是个诗人。
秧秧,说出来不怕你笑话,从前我在心里为未来的人生伴侣画像的时候,她就是一个会写诗的、爱哭爱笑的女孩。坐在穆赫兰道的那个长椅上,她作了一首诗,听完我便忍不住吻了她。那一刻我确定了,她就是我这辈子要守护的女人,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要好好爱她一辈子。”
果然是的,我一开始猜测的福宝喜欢的女生类型是完全正确的。他喜欢敏感多情的文艺女孩,我一早便知道是如此,却因为想用真心去爱他而不肯假扮,怎敌得过李菲菲不用伪装便是那样的女人。
真好笑,我识人有术,又识人无术。无论我怎样机关算尽,都得不到李菲菲毫不费力便能得到的爱。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我打电话前还是后?”
“……刚刚发生,你就打来了电话。”
我说当时福宝怎么对我和别的男生单独出去不甚在意,又对我签约了的消息并不激动。原来他那会儿正沉浸在找到此生真爱的幸福里,根本无法再对我的事情有一分一毫的顾及和在意。
福宝看向我,眼中仍然满当当地盛着为另一个女人泛起的一往情深。我看着他,表情逐渐变成了哭笑不得。他的这番话让我感觉好像被人迎面揍了几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是该为他终于找到了真命天女鼓掌吗?
憋了许久,我才挤出一句:“我以为你也爱我的。”
“秧秧,我们之间根本没什么共同语言,这一点你心里也清楚。”
“什么叫没有共同语言?我们明明……”
“多少次见面,我们都完全没话说,只能一起呆坐着?”
如果说刚才我只是被人迎面打了几拳,那福宝这句话简直是如一把尖刀般戳进了我的肺腑——原来我所以为的那些心照不宣的默契的沉默,在福宝眼中,只是我们根本没话说?
原来一直是我在自作多情。
我有些自嘲道:“李菲菲比你大二十二岁,和我们都不是一代人,但你和她比和我更有共同语言。”
福宝不置可否。我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在想,李菲菲虽然年龄大,但心态比我们这一代的任何人都年轻。何况她保养得很好,也就是三十多岁的模样。在福宝心中,她可能只是个年轻的姐姐罢了。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又问:“那几天,你说去美洲杉国家公园拍戏,说早告诉过我,但我忘记了。有这件事吗?”
福宝闻言脸红了起来,嗫喏道:“对不起……秧秧,是我骗了你。那时我急着找理由能和菲菲待在一块,想着这样就能蒙混过去。”
太滑稽了,太可笑了,我终于大笑出声。
看见我笑,福宝竟然上来将一只手放在我的肩膀上:“秧秧,对不起。你和你养父的事情菲菲都告诉我了,你吃了很多苦。菲菲她身在其中,觉得你和她前夫一起骗她。但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故意的,我会帮你劝劝她。”
“你劝?你有什么资格?”我的笑声变成了冷笑,“你也觉得我和夏浚译是两厢情愿,只不过我不是故意的?”
福宝没有说话,而这沉默已经解释了一切。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脏,而李菲菲干净?因为这个所以你才爱上她,对吧?”
福宝看着我,那眼神出卖了他,他在努力遮掩着他的真实想法。我死死地瞪着他,说:“那个周六,在我向你坦白之前有过很多男人的时候,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真的有心疼我之前过得艰难吗?还是你只觉得我脏而已?”
“秧秧,你身上有太多包袱,我承受不了。”
是了,这才是他的真实想法。什么命中注定,什么今生守护,都是屁话,他只是想要轻松的生活。天真烂漫又腰缠万贯的李菲菲,从任何角度看,都是比过往污糟且前途未卜的我好一万倍的选择。我不由得哂笑出声:“你以为我不想和她一样干干净净吗?我有过那个机会吗?你如果能让我父母在我出生时不抛弃我,小时候不被夏浚译打,长大了不被他强暴,我也能活得和李菲菲一样轻松简单。”
“秧秧,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都没办法改变过去……”
我说了,“强暴”,福宝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就是我曾经以为可以白头偕老的灵魂伴侣。
“麻烦你收起你的伪善,从此不要再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我擦掉脸上的几滴眼泪,站起身来,走到门口为福宝把门拉开。他见我下了逐客令,也没有坚持,好似识趣又像是松了一口气般走了出去。路过我身边时,他低头说了句,秧秧,照顾好自己。他身上的薰衣草香味无比刺鼻,我的鼻涕都差点要被熏出来。
慢走不送。
我把门在他面前关上,没有故意摔门,但也绝非动作轻巧。
如果说本来我的心中还对与福宝的爱情消失有那么些悼念的意味在,那么当他说出“你身上有太多包袱”那几个字时,这些悼念也已经彻底被怒火烧毁,只剩下彻头彻尾的仇恨。真好,我心中的仇恨又增添了一笔,这种仇恨越坚实,“夏知澜”便越能茁壮生长。前段时间悄悄冒尖的一丝丝“张秧”的细苗此时已全然被熊熊烈焰烧光,化作肥料,养结实了那将变得更加顽强的名为“夏知澜”的杂草。
还是当夏知澜好,夏知澜没有弱点,没有痛处,夏知澜总能强大且无懈可击地存活和蔓延。
我想起和夏浚译的那个下午,完事后,他从桌上抽了湿纸巾给我擦拭下体。他的动作意外地轻柔,那纸巾却冰冷得我发颤。在那之前,我从未和男人发生过关系,这一点十分出乎夏浚译的意料。他用一张干净的纸巾包裹那沾了丝丝血迹的湿纸巾,扔进垃圾桶,看着我的神色有些复杂。
“我以为你那么招小男生喜欢,应该已经……”他第一次没有说完要说的话,沉默了一会儿。我的裙子仍然翻到腰上,内裤被扯到一边,一条腿耷拉在地上,另一条腿被他摆在沙发背上,最隐私的部位就那样暴露在空气中,但我并没有动作。
我还在看窗外的夕阳,如橙色的火焰般烧去片片纯白的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