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地笑了一会儿后,伊维tຊ塔没有陪我一起笑的意思。我顿觉无趣,只得停了下来。“你就不能说点什么吗。”我有些不客气地嗔怪道。伊维塔终于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迅速地甩了甩头,好似在将思绪整理清楚一般。她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当回夏知澜的感觉是快乐的。 不知道这种“快乐”有多大程度上是在掩耳盗铃,但无论如何,我现在的生活都比当“张秧”的时候容易多了。我清楚地知道夏知澜是谁,熟悉夏知澜该做些什么。比起天天纠结“我到底是谁tຊ”
当回夏知澜的感觉是快乐的。
不知道这种“快乐”有多大程度上是在掩耳盗铃,但无论如何,我现在的生活都比当“张秧”的时候容易多了。我清楚地知道夏知澜是谁,熟悉夏知澜该做些什么。比起天天纠结“我到底是谁tຊ”的那个迷糊而软弱的张秧,夏知澜无懈可击、坚韧不拔、顽强不屈。她每天早上睁眼便知道自己的使命何为,决不会像张秧那样无助地将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
跳出了“张秧”视角后,我对笔下那视爱情如生命的女主角英梨更加狠毒,连冯喻晗都不得不提醒我尽量不要在动作描写中加入作者的个人喜恶。我越看英梨越觉得她愚昧蠢笨且无可救药,恨不得用笔尖撕碎她,她对爱情顶礼膜拜的样子让我厌恶得想要发疯。
福宝和李菲菲离开洛杉矶后,我第二天一早便反应过来生活需要继续,想起了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毕竟已经不是十九岁了。我把计划重新提上日程,每天除了上课和写剧本之外,其余的时间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地约伊维塔出去喝酒。喝酒不只是为了喝酒,也是为了在酒吧邂逅男人。我告诉伊维塔:我和他分手了,但请你什么也不要问。
伊维塔十分体贴,把话题绕开,除了福宝之外天南地北的事情都和我聊,我们不知不觉之间竟聊了不少体己话。好几个难以入眠的夜里,我会突然感受到一种溺水般的痛苦。此时打给伊维塔,她总是会很迅速地接起来,轻柔地告诉我,失恋的痛苦总会过去的,只是时间问题。在她低沉沙哑的声音中,那窒息感才会如退潮般消逝,我被允许有几个小时的安眠。
近来我实在是情场失意,这十来天我们起码喝了不下五次酒,我却连一个看得过眼的男人都没遇到。看着那些男人,我总忍不住拿他们和心中的一个幻影比较,最终得出他们不是太丑就是太老的结论——奇了怪了,记忆中的夏知澜可没有这么挑挑拣拣。我问伊维塔是不是我这辈子不会再看上任何人了,伊维塔为我祈祷,说但愿不会如此。
不过好在情场失意,事业得意,剧本进度比预料之中的快得多了太多,不过一个月出头便敲定了终稿。冯喻晗对我极其满意,她不敢相信预留给我的四个月创作时间竟然被我硬生生地压缩到了一个月。我告诉她这段时间我失眠所以一天能掰成七十二个小时来用,她笑我说显然数学不是我的强项。她不明白在我心中时间确实过得太缓慢,我恨不得一键快进到想起福宝心中不再有任何波澜的那一天。等得太久,我都要不确定这一天到底会不会来临了,但伊维塔告诉我,一定会的。
定稿那天是个周二,我主动约班里有空的同学们还有莱纳德课后一起出去喝一杯,和他们说今晚请客不光是因为交稿,也是庆祝我和男友分了手,趁机放出我单身了的消息。阿莱茵惊讶又失落地问我,那么浪漫的缘分为什么会分掉?我耸耸肩,作出一副理智知性的样子,说我们都觉得彼此之间不大来电,还是当朋友更好。那天晚上,当我借着哈哈大笑轻轻抚了一下莱纳德的小臂,收获了他有些错愕又掩不住喜色的眼神之时,我知道夏知澜彻彻底底地回来了,且比以前更加所向披靡。
我以为自己从此以后都将如此无坚不摧地生活下去,什么心碎什么伤痛和我都毫无关系;我以为福宝走的那一天我失去了软肋,世界上再没有什么东西是能打倒我的。
谁知,这天下午,只是一条微信,便将我击溃了。我输了,输得体无完肤。
微信是夏浚译发来的,只有简单的一段话:菲菲知道了。这是给你的最后一笔钱。以后不要再联系。
银行卡里有他转来的二十万,人民币,这对于我接下来三个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
最讽刺的是,接到这条微信的时候,我正在陪阿莱茵逛洛杉矶死亡博物馆。馆内寒冷的空气里,夹杂着电路嘶嘶声的电视新闻冷酷无情地播报着:“曼森家族给洛杉矶带来了挥之不去的阴影,从那之后,没有人家再敢不锁门便安然入睡……”
我看向展示柜里面那一件件沾染着死亡气息的藏品——断头台、囚服、尖刀、遗书……它们在我眼前震动起来,我感觉自己的躯壳也晃动了起来,仿佛就要进入展柜与它们融为一体,也成为一个代表“死亡”的展品。
“你怎么了?”阿莱茵发现了我的不对劲。
我虚弱地说,不好意思,我有些头晕恶心,想回家。
阿莱茵担心地问我要不要送我一程,我告诉她不必,花了票钱进来的,她就代替我把这个馆好好逛完吧。
出了死亡博物馆的门,十一月的洛杉矶虽然不算太冷,但我还是打了个寒战。扭头一看,死亡博物馆门口的墙上彩绘着一个巨型骷髅头,他呲着牙齿,好似在讥讽我。我气不打一处来地上去踹了它一脚,脚趾碰撞到水泥墙面,我吃痛地蹲下,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般。我突然有种问问苍天为何如此待我的冲动,抬头一看,远处的天边烧起了橙粉色的夕阳。
真好笑,来洛杉矶这短短一个学期不到,我已经看了比这辈子加起来的次数还要多的夕阳。
手机响了,是伊维塔打来了电话。她正在超市买水果,问我今晚想不想去她家喝酒,去的话她会买两瓶白葡萄酒。我想说“去”,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哽咽或者干咳。
伊维塔听我的声音不对劲,飞也一般地打车来到了西好莱坞的一个小酒吧与我碰面。我点了她爱吃的鸡尾酒虾,喝着一杯尼格罗尼等她。我一边喝一边盘算着一会儿该和她说些什么,盘算着盘算着,我突然意识到,眼前的情况我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无论我说什么,结局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与她道别。
我已经没办法继续留在洛杉矶了。冒着一无所获的风险在这里烧完剩下的存款和那二十万,远远不如回国去找个小城市,交个首付,在一间小房子里草草了此余生来得现实。
不过十五分钟伊维塔便出现了。她穿着简单的短袖和牛仔裤,头发扎成一个髻,应该是在超市打完电话就直接过来了。她向我快步走了过来,看见我手中已经下去大半的烈酒,挑挑眉,说:“事情有这么糟糕啊。”
我点点头,示意她点东西喝。伊维塔照旧点了一杯金巴利气泡酒,然后便专注地看向我。我看着她的棕色的眸子,那其中的担忧并未让我放松一点,而是更添了一把新愁。我多希望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永远都是快乐幸福的,只想看见她乐呵呵地笑完,抿嘴将长卷发撩到肩膀后面的那风情万种的模样。
而这样的日子,已经所剩无几了。
“发生了什么,克洛伊?”
我想了想,竟不知该从何讲起。她的酒上来了,她用修长的手指将杯沿上的橙皮挤了挤,丢进酒里,浅浅啜了一口,继而又认真地看向我。
罢了罢了,就照实说吧。即使无论如何都要道别,伊维塔作为我难能可贵的好友,也有权利知道我离开的真相和来龙去脉。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这件事,但现在是时候了。”我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说道,“我是领养的,我的父母不是亲生父母。”
伊维塔怔了怔,没有意料到我竟然主动谈起了不怎么提到的家庭。她眼中那意外的神色只是闪了一下,便很快露出微笑:“这没什么,克洛伊,只要他们爱你——”
“他们不爱,”我直截了当地说道,“他们不打算供我读书了。下个学期,我就要退学了。”
“等等,克洛伊,”伊维塔瞪大了眼睛,“前段时间你的妈妈不是还来找你玩了?难道是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是的。”带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我露出了一丝自嘲的笑容,“我的养母,她离婚了来找我散心,顺便睡了我的男朋友,这就是为什么我和他分手了。现在他们一起回了中国,我的养父知道了这件事,于是不打算再继续供我上学。”
“你说什么?让我捋捋清楚……你养父母离婚了,养母来找你,还和你的男友发生了关系,结果你养父不愿意再继续供你?这是什么道理?”
“他早就不想供我。如果不是因为养母,他从一开始就不想收养我的,不然也不会十年如一日地打我了。现在我养母和我撕破了脸,他自然没有理由再花大价钱让我上学。”
我隐瞒了夏浚译和我之间的另一层关系,并不是还觉得说不出口,只是现下很累,承受不住伊维塔太多的震惊罢了。即便如此,伊维塔也被吓了个够呛。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眼球震动着,能看出她的大脑在努力地处理着刚才听到的那些信息。看着她的表情,我觉得有点搞笑,竟然笑出了声。
哈哈地笑了一会儿后,伊维tຊ塔没有陪我一起笑的意思。我顿觉无趣,只得停了下来。
“你就不能说点什么吗。”我有些不客气地嗔怪道。
伊维塔终于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迅速地甩了甩头,好似在将思绪整理清楚一般。她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我烦躁地晃起了玻璃杯,里面尼格罗尼琥珀色的液体随着我的动作而转动直至泼洒出一些,我重重地将杯子往桌上一放,一只手撑住下巴,看向一边墙上一块不大不小的黑色污渍,“退学呗,回国呗,找个班上,横竖也能活着。”
“你甘愿就这么离开洛杉矶吗?”
“当然不了。”我哂笑,“但是我不想的事情多了,不是一切都能如我所愿的。”
我无力地用一只手臂支撑着沉重的头颅,回想起遇见福宝的这三个多月,只觉得恨——如果不是遇见福宝,也许我已经找到了合适的男人,那男人会因为不舍得我回国而和我就地结婚,甚至可能给钱给我继续读书;如果不是福宝,李菲菲可能还继续和我保持着表面的和平,那么夏浚译就会如约保持着和我的交易……想起那天冯喻晗在我面前义愤填膺地批判着英梨的愚蠢,夸赞我讽刺得极其到位。那时我确实意识到了福宝可能是我人生中的又一个风险,但我却被甜蜜冲昏了头脑,无视了直觉给我敲响的警钟。
况且,这甜蜜还是想象中的甜蜜。福宝说了,和我在一起无话可说,我以为我们是心心相印心有灵犀以至于根本不需要世俗的语言交流,谁知在他眼中这仅仅是对我没有心动的感觉然而要履行命运带来的义务的表现。
“我们重逢的意义,在于遇见她啊!”福宝那终于找到了真命天女的庆幸和激动在我眼前浮现。我一直以为他沉静忧郁,谁知遇见了真正的爱情的他却是那样阳光,那样光芒四射。他的表情那般幸福洋溢,好似他人生中一切的谜题都有了答案。
也不知道他们此时在何处双宿双飞?是在我以前住的房子里?亦或是去了福宝一直想去的巴黎旅行?福宝为了李菲菲连学业都可以不要,是浪漫多情一心想要陪着她,还是傍上了她这个富婆后便不再有镀金的必要?以我对福宝的了解,估计是两者都有吧,他市侩的那一面在他心中某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角落里存在着——后来我回想起那天给他打电话报喜说我签约了的事情,他那句“你都不看书的”带着多么明晃晃的嫉妒,我真是被爱情熏瞎了眼睛才没看到自己当时的处境到底是如何。
这真是好笑,他主动放弃学业,我被迫放弃学业,放弃我辛辛苦苦为自己争取来的一切。我仍记得在夏浚译的办公室里等他时悄悄在角落里架起GoPro的那个傍晚,我是如何忍着一肚子的恶心在他进门时梨花带雨地哭,骑在他的腿上撒娇一般地边哭边捶打他,引他第三次对我下手并在整个过程中注意让镜头拍到他的脸的。我也记得不久之后的那个下午,我是如何双手在背后颤抖着告诉他我已经录下了一切,让他给我钱,他当时的眼神让我觉得下一秒我就会被杀死。还有那一个个为了背托福词汇、准备作品集而不眠不休的夜晚……这一切都因为福宝的出现而打了水漂。我的新生活还没有开始便结束了,毁在了一个男人手里。又一次。
什么时候我才能长点记性?
“克洛伊,你有多想留在洛杉矶,继续上学?”伊维塔及时地打断了我的自怨自艾,再晚一秒我就恨不得要以头抢地羞愤自尽了。
我抬头看向她,十分泄气:“你不知道留这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能来洛杉矶,本来是想在这里给自己创造一个全新的生活,以后可以完全逃离那个所谓的家庭……但现在看来,我的算盘落空了。”
“他还差你多少钱?”
“本来说好的四个学期二百八十万人民币,这个学期的七十万给过了,又给我打了二十万,所以,还差一百九十万。”我耸耸肩,“天文数字,我去哪弄这么多钱?只能回国了。”
“这钱我来出。”
我只觉得脑子里一个炸雷,好似有一道白光迅速地闪了一下,使得周遭的一切都模糊不清。我猛然看向伊维塔,满眼惶恐地看着她,怀疑自己刚才幻听了。
见我一脸震惊的样子看着她,伊维塔轻轻抿了抿嘴唇:“我不需要任何的回报,只要你好好完成学业就好。”
“伊维塔,为什么你会愿意……”原来我没有听错,我讶然睁大眼睛,心脏也疯狂跳动了起来,“差不多二十六万美元,这不是个小数目。”
“对你来说不是,但对我来说不算大。”伊维塔眨了眨眼,“如果每个学期把钱分批转给你,这对我的信托基金来说并算不得多少。”
想起之前在马里布喝酒时,伊维塔曾经说过,她的信托基金可以说是个无底洞,我愣了愣——她真的愿意给我出学费?
我何德何能,能得到一个才认识了三个多月的人这样的照顾?
“伊维塔,这钱太多了,我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还给你……”
听到我这么说,伊维塔挥了挥手,轻轻摇头。我吃不准她的意思,难道是……不用还了?
不会吧,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免费的镶金馅饼?
“之前在巴黎的时候,我也经常赞助有天赋但是困于生计的画家,此时你遇到了困难,你是我在洛杉矶最好的……不,在任何地方都最好的朋友,我当然要帮你一把。你是一个有天赋的作家,就算是为了想看到你的剧本这个私心,我也要资助你上完学。”伊维塔点了点头,好像在表示她的坚决一般,“我不需要你还钱,但你也不要认为这是一种施舍。我这个人爱好广泛,但天资实在一般,也不爱努力。我没有能力为这个世界创作什么美好的作品,所以资助有天分的艺术家,本来就是我找到自己价值的一种方法。
“你能完成学业,成为一名出色的讲故事的人;我能满足自己的心愿,为这个世界添一名优秀的作者。这是我们的双赢,是天时地利人和。钱财这种东西,在这个完美的巧合之中,扮演着最不重要的角色。”
我张了张嘴,想再客气些什么,虽然心里火烧火燎的真实情感是确确实实想要这一笔钱。
看着伊维塔真挚的眼神,我突然意识到拿客套的话去应付她是多么虚伪,于是我傻乎乎地张着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别哭呀,这对我们两个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值得庆祝。”伊维塔拿手擦掉我的眼泪,举起杯子,“干杯!为你的剧本干杯。”
“为你干杯。”我的声音有些哑,哽咽着和她碰了杯,尼格罗尼又苦辣又甜腻的味道浇灌在心口。
喝过酒后,虽然我的内心还在为伊维塔的奉献而震惊不已,但更多的是一种对未来重燃希望的快乐。然而,这种快乐来得太突然,以至于我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幻的梦境——近期来我几乎每天都有这种感觉。我的人生太过于戏剧化,已经到了我无法将其真正地当做我自己的人生的程度。
在这种快乐之下还藏着一种心虚。虽然伊维塔明摆着告诉我她资助我也有私心在,但不得不说她的理由并没有说服我。也许因为我从来没有拥有过如她那样的财富,所以我不能理解一个人可以把这么多钱拱手让人,就为了追求心中那虚幻的所谓的“价值”。
两百万人民币,这是一个在银行转账都不大方便的数字,哪有这样说送人就送人的?
而且,送的是我,一个没有背景举目无亲的孤儿。
伊维塔说我有天赋,但我真的有吗?我没有出过书,没有发表过文章,唯一一个正在改编中的剧本也是因为误会和巧合而被看中……我到底何德何能,让她如此看重?
伊维塔却并没有我这样沉重的心思,她点了第二轮酒,用俏皮的语气调节气氛,想让我轻松一点:“上学的事情已经解决,咱们可以好好喝酒聊天了。你前男友,竟然能和你养母苟且,这个男的也太老套了!比我的前任芮内更没创意!简直像是三流情色电影里面的情节——他说不定就是因为色情片看得太多了才做出这种事,你算是逃过了一劫。”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笑出声,伊维塔的这个切入点真好,一瞬间便让福宝在我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恋爱中的人果然是愚蠢的,我一厢情愿地给他加了那么多滤镜,觉得他敏感细腻内心玲珑。然而在旁观者眼里,他只是一个黄片看多了且将其实践tຊ于现实中的猥琐男人罢了。
想到这里,还想到之后可以继续留在洛杉矶,我的心里松快了不少,也有了调侃自己的闲情雅致:“发现他们的时候,他正在床上为她录影,用的是摄像机,煞有介事的——太好笑了,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他甚至都懒得用手机给我拍张照。就这,我还以为我们是两情相悦,我真蠢。”
“喜欢一个人,是会忍不住要记录下她的模样的。”
伊维塔说道,我刚想笑着应和,却见她的眼神很直白地看着我,温柔如水的眸子里荡漾着和平时不大一样的情愫。那眼神中闪烁着的星星点点的感情,好似火苗一般跃跃欲试,随时都准备好了得以燎原。
我突然想起,在第一次去马里布的那条路上,在车上,我看着窗外的大海,回过头时,发现伊维塔正拿着手机记录着我的模样。
就在这一刹,我所有的心虚和疑问都有了落点——为何伊维塔会给我拍照,为何伊维塔和我关系发展得如此突飞猛进,为何伊维塔无数个深夜毫无怨言地从睡梦中醒来接听我的电话……为何此时此刻,伊维塔愿意出将近两百万人民币,让平平无奇的我留在洛杉矶,继续完成我的学业。
原来这才是她想要的。
有来有往,有去有回,这是我一直以来都很熟悉的游戏啊。我早知道这世界上不会有免费的黄金馅饼,甚至连普通的馅饼都永远不会轮到我。要想得到某样东西,我一定得付出些什么,面前她的眼神便是给我的最后一次提醒。
所以,此时此刻,我有什么资格不顺着伊维塔的心意行事呢?
想到此处,我向前倾了倾身子,贴近她的嘴唇,义无反顾地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