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月似笑非笑,眼露嘲弄。“原来是你。”槐序喑哑着声音,捏着黑子的手抖个不停。“是我呀。”“你这局做了多久?” 场中惊讶的不止槐序一人,云纤捏着红签微微张着唇,一时有些迷乱。 “黑子先行。” 巳月开口,饶有兴致地看着云纤惨白面色。 收敛心神,云纤忍着不向后看的冲动谨慎落子。 “你与巳月换了签。
场中惊讶的不止槐序一人,云纤捏着红签微微张着唇,一时有些迷乱。
“黑子先行。”
巳月开口,饶有兴致地看着云纤惨白面色。
收敛心神,云纤忍着不向后看的冲动谨慎落子。
“你与巳月换了签。”
槐序语气淡淡,未见惊慌,哪怕眼下这情景明显令她意外。
“是呀,我们许久不曾对弈过了。”
“怎会,不是刚交了手?”
将装着黑子的棋罐拿到自己面前,槐序淡笑:“你这局做得不错,我甘拜下风。”
她的棋艺与巳月还可一战,但对上麦秋她胜算不高。若她败于麦秋之手,便再无资格与巳月对弈,只不知麦秋何时与巳月站成一线。
“到你了。”
落下一子,槐序不再言语。
二人棋艺相当,但麦秋明显更胜一筹,她见槐序面色凝重,忍不住抓着棋子哗啦啦把玩起来。
“说来这些年多亏了你,若无你我或不能活到今日。”
哗啦啦的棋子声令槐序眼皮微跳,她沉下气息淡然道:“互相利用罢了。”
若无麦秋帮忙牵制巳月,她凭一己之力根本护不住槐月。如今槐月已死麦秋与巳月联手,虽意外,但亦是情理之中。
再度落子,麦秋轻叹一声好棋。
“虽是利用,但我终归负疚于你。”
少女眉眼弯弯,眸中水亮清透。
“我向来羡慕槐月,她一直有你相伴,无论如何你都不曾想过放手。往日我觉得你傻极了,若你无槐月这包袱,必会走得更远,就比如今日。”
白子落下,局势再度扭转。
麦秋看着一笑:“若无槐月,你今日必胜,但可惜了……”
槐序眉心紧锁。
“听过你姐妹二人换了身份后,我又觉得有些事乃天注定,你欠了她必然要还。而这方式嘛……”
麦秋侧着头:“自是以命抵命。”
哗啦啦一声棋子碰撞响,槐序猛然向身旁看去,就见教棋先生正对着棋盘苦思冥想。而她手中正无意识地抓着零散的黑白子。
声声碰撞,震得槐序瞪大了眸子。
“我一直以为槐月性情柔弱,但其实她比何人都坚韧,她在朝凤痛苦挣扎多年,又会在紧要时候自戕,令你心神受挫?”
哗啦一声,云纤手中棋罐摔落在地。
麦秋回头望去,冲着云纤眨了眨眸子。
巳月似笑非笑,眼露嘲弄。
“原来是你。”
槐序喑哑着声音,捏着黑子的手抖个不停。
“是我呀。”
“你这局做了多久?”
麦秋轻哼:“半年,还是一年?我记不得了。”
“我让槐月自己动手,但她不愿,她打定了主意等你出朝凤后再自戕,让你再无牵挂,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答应我的要求。”
少女眼露苦恼:“我时间紧迫,只好速速下手,她……应没受多少痛苦。”
槐序长吸一口气,指甲夹着的黑子被陡然丢出。
“落落布子,声东击西,此一局是我姐妹二人输得凄惨。”
她只顾着防备巳月,却疏忽了麦秋。麦秋棋艺了得,布局奇高。如今细想那日,她所做所为皆有深意。
故意给槐月拿了沉得压手的汤婆子,让巳月有机可乘借此发挥,令槐月对自己心生厌弃,躲着众人独自垂泪,也给了她下手的机会。
再故意寻了教棋先生去棋室对弈,让她放下警惕。
她们都在屋中,与棋室不过一帘之隔。而麦秋提早数月甚至一年,就学了教棋先生抓子的小动作,以此混淆视听。
她们所有注意都放在对方身上,甚少费心思在教课先生上。麦秋学了先生的小动作,为的便是今天。她环环布局,人心算尽,在她把全副心神都用来防备巳月时,麦秋她……
槐序垂眸盯着棋盘,惨然一笑。
再抬头时,她眉眼洒脱,通身落拓:“技不如人,输得不冤。”
“牵机,我们约定好的。”
自怀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瓷瓶,麦秋眨着乌黑眸子:“相识一场,送你一程。”
“哼。”
槐序冷哼,抬手将那瓶牵机握在掌心。
她以指尖细细摩挲,半晌拧着眉似有些抱怨:“娘亲怕是没想到这瓶牵机最后会落入我腹中,若早知今日,我定换个不那般痛苦的。”
麦秋点点头:“据闻牵机乃马钱子所做,入腹痛不欲生,服用者会因剧烈疼痛而手脚蜷缩,头与足如牵机状,方得此名。”
“啧。”
槐序垂着眸子:“世事难料。”
她说完利落打开盖子,仰着头一饮而尽。她的动作一如往日雍容雅致,似是在品茗而非饮下剧毒。
朝凤中人皆无反应,傅夫人面露惊愕,傅二夫人早红着眼离开,不见踪影。
云纤张大了口,她望着槐序明艳而张扬的眉眼渐渐染上痛苦,猛地踉跄一下。
她们嗜杀,在她们身上甚少看见常人所有的人性,可她们一面又重诺守信,从不曾想过背约。
见槐序捂着腹静静端tຊ坐在一旁,云纤心中憋痛得厉害。
这些小丫头还没有她年岁大,可一个二个无畏生死,亦从不生抱怨。
不到百日,她眼睁睁看着初夏、槐月以及槐序死在自己面前,尚还有一个生死未明的清和。
云纤按住心口,转过身去。
“既牵机已无,这一局作罢。”
巳月抬手将面前棋局抚乱,转身离开。
耳边是槐序痛苦的哀嚎,赵嬷嬷面无表情带着几个婆子将槐序抬走,唯云纤呆愣愣背对着众人。
“我答应你的事情做到了。”
麦秋笑盈盈走到她身边:“今日死的不是你,你可开心。”
“我……”
云纤张口,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评不出个对错,麦秋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她往后也会如此,如此不择手段谋求一条生路。她都知晓的,可此时此刻她说不出半句人言。
“唔。”
麦秋微嗔:“你胆子着实小了些。”
伸手拉着云纤手臂,麦秋将人带到一旁。
很快另外一群身穿相同衣裙的小姑娘走了进来,她们三三或两两站在一处,很快便分出数个阵营。
云纤抬眸望去,寻找一番都未能找到花朝,她说不出心中滋味,甚至不敢张口。
风声夹杂着痛苦和哀嚎,云纤忍不住转过身,只堪堪见到赵嬷嬷几人抬着槐序离去的背影。
而地上散落的,是一瓣瓣殷红血迹,宛如冬日红梅傲然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