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楼下有人猜到谜底是个‘日’字,到掌柜那取了灯。接下来的几个灯谜也不算难,都是字谜。陆陆续续有人猜出谜底,喜笑颜开地拿走了琉璃灯。掌柜清了清嗓子:“接下来这灯谜,劳各位客官听好了:寻知音,觅应声。打一诗句。”大堂内闹嗡嗡地声音忽然就小了一半。天字号包间内,大家目光看向周云深。周云深一脸了然于胸,解释道:“‘寻知音,觅应声’意为求志同道合之友。正合《诗经》
上元节。
月圆夜。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1】
这日宵禁解除,夜不闭坊。
街上人群如织,一个个手提花灯。
会稽最大的酒楼珠玉楼布置得灯火辉煌,精致繁复的花灯挂满了大堂内的灯架。
二楼的包间门口,店家别出心裁地在每间门口贴上灯谜。
只要能猜出灯谜,就赠送包间里的客人一壶好酒。
一行男子走上楼梯,行至天字号包间门口。
走在前面的人已经看着门上的红字条念道:
“甜一半,辣一半,打一字。”
“这什么甜甜辣辣?什么东西啊?”一个身子肥胖的男子回头道,“周秀才,这什么意思?”
周云深在一行人中间,不急不缓地走来,看了一眼谜面,但笑不语。
他的精神气越发好了,从前瘦弱的面颊变得红润白皙,一身靛蓝圆领丝绵袍衬得他清俊文雅。
出来与人应酬,神态举止更加得体自然,游刃有余。
旁边一个衣着略朴素的学子凑上来,哈哈道:
“这等小儿科的谜面如何用得上周秀才来答?
甜一半辣一半,就是‘舌’加上‘辛’,谜底就是辞旧迎新的‘辞’。”
在前头引路的酒博士拊掌:
“这位郎君猜的正是,各位请入座,好酒这就端上来。”
几人推辞着入座,最后一位年纪最大的男子和周云深一同坐了最上方。
周云深背后是面向大堂的窗户,窗户一推开,便可看见大堂内的热闹景象。
“周秀才何时启程前往长安?”有人问道
周云深抿了一口酒,掀唇一笑:“下月初。”
“周秀才这一去,不知何时才回故里啊。”
“你这话说的,周秀才一表人才,去了长安,定会被人抢着做女婿,以后在长安成家生根了。”
酒兴上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忌。
提及成家一事,周云深唇边的笑容淡了。
自去年秋日郊外偶遇后,他再没机会见过虞念秋。
虞念秋被僚人劫走又被救回来后,周云深带着补品登门欲探望,但并未见到人。
后来,虞念秋身体好了,派家仆去周家给了价值相等的回礼,客气有礼。
但正是因为太过客气有礼,反而让人感到无力的疏离感。
周云深已经明白,虞念秋现在对他并无心思。
而他十年寒窗,一朝可登天子堂,绝不可能守在会稽等她转变心意。
“某尚无官身,去了长安授官后,必然兢兢业业。成家之事,随缘便可。”周云深添了半碗酒饮下。
大家推杯换盏,酒菜吃了一半,忽听大堂传来一阵喧闹声。
“各位客官,今日上元节。我们珠玉楼备琉璃花灯数盏,每盏灯下面挂了灯谜。
最先猜出谜底的,便可拿走对应的花灯。”
掌柜的笑得喜气洋洋,在原地转了一圈,向四面楼上楼下的食客行礼。
他取下一盏花尖透粉的莲花灯,拉出字条读道:
“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打一字。”
很快,楼下有人猜到谜底是个‘日’字,到掌柜那取了灯。
接下来的几个灯谜也不算难,都是字谜。
陆陆续续有人猜出谜底,喜笑颜开地拿走了琉璃灯。
掌柜清了清嗓子:
“接下来这灯谜,劳各位客官听好了:
寻知音,觅应声。打一诗句。”
大堂内闹嗡嗡地声音忽然就小了一半。
天字号包间内,大家目光看向周云深。
周云深一脸了然于胸,解释道:
“‘寻知音,觅应声’意为求志同道合之友。正合《诗经》‘嘤其鸣矣,求其友声’之句。”【2】
席上听懂的几人连连称妙。
没听懂的,则催促着酒博士:“快去帮周秀才取花灯。”
“好嘞,这就去!”酒博士躬了躬身。
但酒博士还未走到楼下,大家就见有两个女子走到掌柜的面前,其中一人念出:
“‘嘤其鸣矣,求其友声’。”
掌柜的将一盏骏马琉璃灯递到女子手中,啧啧赞道:
“两位娘子好文采!”
周云深见着提花灯的女子身影眼熟,极像虞念秋 。
他心中难免牵动,想去与虞念秋当面告别。
“几位仁兄见谅,某因事需离席片刻,稍后便回。”周云深起身出了包间,匆匆往楼下去。
楼下执灯的女子的确是虞念秋,身旁陪着的是李净思。
两人约好上元节这日从下午逛到晚上,先前在珠玉楼吃了些点心酒水,碰上了猜灯谜的热闹。
虞念秋见那骏马花灯就想到了虞子方,于是猜谜赢了这花灯,等会送给阿弟。
“子方见了定会喜欢这骏马灯。”虞念秋左手提骏马灯,右手提着一盏素色灯笼。
素色灯笼上正是她前两日画的深秋摘柿图。
“秋娘我们走快些,河边可多人了。”李净思一手拎着她画的正觉山寺灯笼,一手挽着虞念秋在人群中穿梭。
“娘子慢些,小心。”采莲和盼儿跟在后面,生怕被人流冲散了。
李净思和虞念秋要去护城河边一起给故去的父母点灯。
和裴怀瑾还有虞子方约定碰面的地点也在河边。
等李净思拉着虞念秋走到河边,人群熙熙攘攘。
不少人都蹲在河边,看着一盏盏花灯顺水飘远。
有人垂泪寄托哀思,有人许下凌云壮志,亦有怀春少女写下倾慕。
所有平日不易外露的隐秘心绪藏在花灯里,在河边汇成流动的光点。
“阿姊!我们在这!”虞子方的声音从河边一处传来。
虞念秋循声看去,没看见虞子方,却一眼遥遥望见鹤立鸡群的裴怀瑾。
他一身月白流云纹袍,束起的墨发被花灯的光晕染上淡淡的金色,侧头看来,眉眼温润而泽。
人群如流水般从他身边经过,唯他与世隔绝,岿然不动。
“秋娘。”裴怀瑾与虞念秋四目相对,也唤了一句。
虞念秋已经和李净思挤过人群,走到了裴怀瑾和虞子方面前:
“子瑕阿兄,你们久等了吧。”
“阿姊,你这灯真好看!”虞子方果然一眼就盯上了虞念秋手上的骏马灯。
裴怀瑾盯着虞念秋手上的花灯,脸色沉在灯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