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并不刺眼,却仿佛看不到她微微侧过脸,眼神里透着一种熟悉的陌生和……蔑视,仿佛他再也无从隐瞒自己的那些秘密。“你以为埋葬了我,过去就可以被彻底穿透吗?”她起身,动作轻柔,裙摆擦过地面。“我曾经劝过你,让你自首。她的语气更冷了一些,“你可以吗?你把罪孽藏得天衣无缝,以为永远没有人能发现。可你是逃不掉的。这些话如同一把锈迹斑斑的钝刀,在他心头上慢慢地划,让他喘不过气。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着她的肩膀,想打断她那阴冷的笑声,但他的手指绕过她的肩膀,触到的只有冰冷的空气。...
她是个女孩,一出生就被放在路边遗弃了,这样的情况在当地非常普遍,许多家庭只想要儿子也只愿意养儿子,生了女儿要不送人要不遗弃。不过她运气好,捡到她的刚好是常医生夫妇,那对在方圆百里的乡亲心目中最善良的人。他们收养了她,把她当作亲生女儿一样悉心抚养。
6岁那年,酷爱下棋的常医生发现了她的天赋。刚开始他自己教,可不到半年他就感觉力不从心,于是他决定为她遍寻名师,几经周折,终于在省城找到了一位国手,国手已经决定退隐江湖,但经不住常医生的苦苦哀求,终于决定要给她一个机会。
那天,她由常医生领着,怯生生地站在那位老人面前。老人早已见惯各种上门号称棋坛天才的人,看到他只淡淡点头。
谁知她上了棋桌马上像换了个人,一番博弈,老人忍不住仰天大笑,从此,她成为他的关门弟子。一番精心调教之后,已经成为棋坛届的新星。
父母和妹妹出事的时候她9岁,正跟着师父前往邻省参加长达半年的全国比赛。当她拿着冠军的奖杯兴冲冲回到家中,想要父亲母亲报喜的时候,迎接她的却是那个可怕的噩耗。妹妹被绑架撕票,养父母无法承受,双双服毒自杀。
她没有流一滴泪,在镇上长辈的帮助下埋葬了父母和妹妹,之后就躲在家里再也不出门,她躺在父母的房间地板上,抱着带着父母妹妹味道的被子一动不动,一连几天不吃不喝,直到邻居不放心过来找到了她。
师父帮她联系了一个在美国的象棋大师,同时找到了一对愿意收养她的监护人,临行前,师父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
“孩子,难过的时候就下棋吧,这是你爸爸的期望。”
师父的话虽然简单,却也鼓舞了她走了很长的一段路。现在想来,这个方法是一道屏障,保护着年幼的她可以躲在象棋的世界里暂时免遭伤害。
然而人终归是要长大的,而长大,意味着要直面一切伤痛。
走在临县的路上,阳光正好,春风温暖,几乎没有什么步履匆匆的人,所有人都自带着一种休闲和散漫,偶尔有几个梳着发髻,穿着唐装的女子走过,夏依依对这些一窍不通,但还是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们。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情,如果她依旧在父母的膝下长大,她会不会也和她们一样,在这春日的梧桐道上和三五知己开心漫步呢?她心爱的妹妹,会不会跟在她的身后,一声一声地喊着“姐姐,姐姐等等我”呢?
想到这里,她的心一阵抽痛,赶紧把目光移开。前方已经能看到那条满是旧民宅的老街道了,她加快脚步,朝着街角一栋不起眼的民居走去。
三短一长,这是她和隐先生约定好的敲门暗号,很快,门开了,她微微侧身,走了进去。
屋内灯光暗淡,但屋内的女子她却一眼认出,深目高颧,一双丹凤眼笑意盈盈。
“我和隐先生说过,什么都阻止你。”
她说着,伸手把桌上的瀑布般的假发戴上,对着她狡黠地眨眨眼睛。
“准备好了吗?”
连家良在屋子里补了个觉,醒来时发现天已经黑了。他洗了把脸,走到附近的小吃店随便吃了碗面,然后又在附近的超市买了足够一周吃的食物就回了屋子。
他把食物塞满冰箱后随手拿了瓶啤酒,走到院子的靠椅上,开始边和啤酒边思考。
“警察这时候肯定已经去华星酒店和连家宅院找过了,如果他们动作够快,说不定通缉令都已经发了下来。所以这段时间都尽量不出门,等风声过后再说。”
一口冰凉的啤酒下肚,他开始找到了方向。销声匿迹曾经是他的拿手好戏,但现在这技巧已经日渐生疏,他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成功逃脱。但不管怎样,总要试试,他的人生辞典里,从来没有坐以待毙的选项。
就在这时,耳畔传来一阵阵稚嫩的歌声,轻柔的,如溪水般轻轻流动,他遥远的记忆突然活了过来。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连家良猛的惊醒坐起,他环顾四周,一时间身处恍惚中,想不起自己是谁,身处何处。那歌声很轻很轻,但每一个字却能清清楚楚地钻进他的耳朵。
“茵茵?”他下意识地念出那个名字,记忆顿时如潮水般涌来。
他怎么会忘记她?二十年前,那个曾经信任过他、崇拜过他的小姑娘坐在他膝上,晃动着两条小短腿,扎着粉色缎带的小辫子娇俏可爱,她看着他,眼中欢喜,全然不知即将到来的可怕命运。
“大哥哥,我唱得好听吗?”她满脸天真地问他。
连家良用力摇了摇头,试图甩掉这个记忆。然而歌声却愈来愈真切,仿佛从地狱深处涌来,一声一声地扣击着他的心脏。他不由自主地抬眼望去,借着黯淡的光线,他看到一个狭小的轮廓出现在院子中央,她背对着他,裙摆轻轻飘动tຊ。
“是谁,谁在装神弄鬼?”他低吼着,理智在说这都是假的,是有人在捣鬼,但内心的恐惧却不可抑制地向他涌来。那孩子慢慢地转过身来,眼中没有任何光芒。
“大哥哥……这里好黑啊,我好害怕。?”她的声音如泣如诉,眼神中满是迷惑与哀怨。
“我……”连家良的喉咙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音。他试图迈开动作,但双腿如铅般沉重。小姑娘却突然哭了了,她的脸颊开始渗出水珠,滴滴答答地流淌下来。
'大哥哥,你骗了我,我想回家,我要爸爸妈妈~”小姑娘的声音轻轻的、柔软的,却像细细的钢针,一寸寸扎进他的心里。
“茵茵,我不是故意的……”他语无伦次地嘀咕着,伸出手想要抓住小姑娘,但手指的却只有冰冷的空气,小女孩的身影在他眼前变得模糊,如同烟雾一样渐渐散开,消失在夜色之中。
阿良愣愣地站着,手心的汗顺意指缝渗了出来,凉意爬满了后背。
就在这时,屋内传来了一阵断断续续的笑声,他回头看去,只见涂槿华背光而站,脸上带着他熟悉的笑容。
“家良,你杀了我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杀惠珍?”
这就在不到一分钟前,他还在考虑如何如何让销声匿迹,但一刻,他发现自己如同置身于舞台中央,被刺眼的锥光追逐着,一言一行都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你不是涂槿华,你到底是谁?”他愤怒地冲进屋内,就在他踏入屋内地一瞬间,他听到背后的门便缓缓关上,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咔哒”声。他一愣,回头望去,客厅里只有一盏昏黄的灯摇曳着,把家具投出的阴影拖得长长的,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
涂槿华已经的冷笑再次响起,身影从房间的另一端幽幽的出现了。她站在那里,眼神幽冷地注视着他,嘴角的嘲讽意味更深了。
“我是谁不重要,关键是你,你还在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吗?”她缓缓开口,声音轻得仿佛一股冷风。
昏暗的吊灯晃动着,黄白的光线被拉成长长的、斑驳驳斥的影子,映在墙上,映在地上,给房间染上了一层荒凉的色彩。连家良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咣当,他碰到了摆在屋子一角的架子,架子咣当倒在地上,他的身体失去平衡撞在了对面的墙上,疼痛从他的肩膀蔓延到头部,让他觉得一阵眩晕。
“家良,”涂槿华的声音低沉的,仿佛来自冰层下面的气流,“你以为埋葬了我,过去就可以被彻底穿透吗?
连家良好不容易定住心神,一抬眼却见涂槿华坐在沙发上,灯光下,她的脸色惨白,嘴角带着一丝冷冷的微笑。那并不刺眼,却仿佛看不到她微微侧过脸,眼神里透着一种熟悉的陌生和……蔑视,仿佛他再也无从隐瞒自己的那些秘密。
“你以为埋葬了我,过去就可以被彻底穿透吗?”她起身,动作轻柔,裙摆擦过地面。
“我曾经劝过你,让你自首。”她的语气更冷了一些,“你可以吗?你把罪孽藏得天衣无缝,以为永远没有人能发现。可你是逃不掉的。”
这些话如同一把锈迹斑斑的钝刀,在他心头上慢慢地划,让他喘不过气。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着她的肩膀,想打断她那阴冷的笑声,但他的手指绕过她的肩膀,触到的只有冰冷的空气。
“你骗得了别人,骗得了我,却骗不了你自己。”涂槿华的声音很清脆,就像从屋顶垂下的蛛丝,粘腻又沉重。他的眼前突然模糊起来,地上的灯光晃动着,将她的影子拖得长长的,几乎笼罩了整个房间,仿佛她的存在已经渗透进了每一寸空气。
她微微一笑,一步一步地向他靠近。
“你到底是谁?连家良,还是樊东来?”
樊东来!
这个名字像惊雷在连家良的脑海中炸开,让他控制不住地一阵颤抖,他怒吼一声,朝着前方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