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校长告诉他:“从卷面情况看,学生的成绩平平,考进全县名次,估计有些够呛。总的情况不乐观。”杨保铜呵呵两声,没说什么。二把手,对工作上的事,该说的要说,不该说的不说,这是本分。看见杨保铜双眼红肿,声音嘶哑,一脸疲惫,就说:“老杨啊,你哭伯爹还挺真呀,眼睛肿了,声音哑了。你对伯爹的感情看得出挺深啊。”“哎,咋说呢。”杨保铜说,“小时候我没娘亲,是伯伯,嫲嫲把我养大。我老爹做生产队长,日夜
本学期的结束工作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阅卷接近尾声,杨保铜去见了于校长,算是打过招呼。
于校长告诉他:“从卷面情况看,学生的成绩平平,考进全县名次,估计有些够呛。总的情况不乐观。”杨保铜呵呵两声,没说什么。二把手,对工作上的事,该说的要说,不该说的不说,这是本分。
看见杨保铜双眼红肿,声音嘶哑,一脸疲惫,就说:“老杨啊,你哭伯爹还挺真呀,眼睛肿了,声音哑了。你对伯爹的感情看得出挺深啊。”
“哎,咋说呢。”杨保铜说,“小时候我没娘亲,是伯伯,嫲嫲把我养大。我老爹做生产队长,日夜不归家,哪顾得上我呀。”
“哦,怪不得。伯爹已入土,你就节哀顺便吧。”于校长并没有分配具体任务,将结束工作的有关事宜交代了一下,就去做其他事情了。
杨保铜回到学校,还没有同老师见面,就去走走。到教导处,教导主任告诉他:“卷子没改完,具体情况要等到统分后才知晓。学生已经离校,班主任写评语,腊月二十四以前,教职工可以离校。”
杨保铜又转到事务处,看见工友和事务长,进进出出,搬运食品,忙得不可开交。又到考勤处看看。大伙看见副校长光临,都客气地问声好。
“叮叮叮”手机铃声响了,杨保铜打开一看,手机上显示短信:“宝贝,近来可好?腊月二十日,在杨家岭村部,召开捐款大会,欢迎光临。到时我去接你,如何?”哦,肖成香发的。他关起手机,往回走。
对肖成香的热情邀请,忽然有抵触情绪。不知为何,在清楚了家庭矛盾根源以后,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突然有了更新,变得更成熟,更理智。
四十多岁了,要对家庭负责,对妻子负责,对孩子负责,更是对自己负责。不再是年青时,一言不合,说分手就分手,必须稳重。
洪光明带着孩子去京城,可能有多层原因:其一,气没全消;其二,葬礼期间,兄长并没派人去接她,杨保铜自己也没有托到人去tຊ接。要她带着龙龙步行五六里肯定难,加上她不懂送葬的习俗,怕出洋相,选择了不参加。
如此想来,在杨保铜心里,已经原谅了妻子的缺席。洪光明并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反而是自己做了,他感到了惭愧。必须立即刹车,不可一错再错。他告诫自己。
虽然与肖成香有了短暂的肌肤之亲,那是特殊时期的反应。对肖成香他有好感,那是初恋时期的情债,接下来,他没资格再继续下去。他懂得适可而止。做了就做了,他不后悔。
然而,生活是漫长的朦丝雨,尤其家庭生活,步步落地,处处纯真,一好要两好,船好要桨好。想平稳地过下去,就不能心生二心,吃着碗里,瞅着锅里。要及时修正不当行为······
晚上,杨保铜给肖成香发了一封信,一开始就卡住了,“咋称呼?”称“老同学”,还是称“亲爱的”。他思考半天,称“老同学”,显不出曾经的关系;
称“亲爱的”,又觉得过于敏感,也不妥。二者同时写上,写成“老同学亲爱的”,或者“亲爱的老同学”,听起来感觉怪怪的。
“老同学亲爱的”“老同学”是修饰部分,中心词是亲爱的;“亲爱的老同学”,中心词是“老同学”,亲爱的是修饰部分。该强调“老同学”还是该强调“亲爱的”?
“用顿号隔开,变成“亲爱的、老同学”就模糊了中心词和修饰语的主次关系。“老同学”是真关系,“亲爱的”是曾经的关系。同时写上,拉开了距离。
可谓用心良苦。这些细微的文字处理,肖成香当然知道其用意。肖成香经风经浪,漂洋过海过,咋能不明白对方的心事?且看信中写了什么:
“亲爱的、老同学:
很高兴收到你的来信。杨家岭村收到你的捐款,一定很高兴。我为有你这样的老同学而感到高兴和自豪。你的善举,定会教育许多人,为杨岭村人树立了好榜样。
咱们再次相遇,真是缘分。感谢上苍的眷顾。遗憾的是,青春不再,物是人非,没资格与卿观明月,只能窃中揽星河。愿做你的灵魂伴侣。
我妻子携子前往京城与女儿过年,我也要过去,时间安排不过来,请见谅。
祺安
顺遂
老同学杨保铜
年 月 日”
“如此回复,是否寒了对方的心?说实话,她是捧着一颗滚烫的心来,还资助我,我却这样回复她,是不是有点过分,不近人情?”
想到这,杨保铜犹豫了,信没发出去,储存在草稿箱里。再次翻看肖成香的短信,“宝贝······我来接你。”他的心一震,“不能呀。太伤人。”
杨保铜左右为难,妻子没有对不起他呀,起祸根苗在误解:哥嫂误以为他独吞了母亲的金银,就对老爹不管不顾;他也因为哥嫂对老爹漠不关心,就接老爹进城住。
老爹也因为有公益心,跑去参与灭火救人,结果被烧伤,住院,掏医药费,惹恼妻子。哎,杨保铜有些头疼,将手机丢到一边,不去想,和衣倒在床上,任时间流淌,渐渐入梦乡:
这是一张陌生的脸,从来没见过,到底来自哪一部门?他的问话莫名其妙:“是否与商家勾结?分层得利?”
“没有。工作我早就布置了,是执行的人没执行到位。”
“工作没执行到位,也是你的责任,你没教育好。”
······
他竭力辩解,审查询问的那张脸,露出狡黠的微笑,总是盯着他。杨保铜激灵灵打个冷战,大声喊:“我没有”就醒了。半年来,他时常做梦,梦见审查他的情景,梦见审查他的人。但在生活中,从没见过那些人。
他起身倒开水,忽然,电话铃声响了,他拿起手机一看,女儿的,“苗苗,这么晚打电话给爸爸,有事吗?”
“当然有事。”女儿说,“爸爸,我问你,你是否与妈妈吵架了?我在准备考研,时间紧,没时间照顾妈妈和弟弟,你咋不考虑我的感受,让我分心。你这是害我呀。”
“我哪知道她带着你弟弟跑到你那里去。”
“我不听我不听,她每天坐在那里流泪。你说,我咋复习迎考呀。这不是害我吗?她到这里三四天了,也没见你来个电话,你就这么狠心吗?你要为了女儿好,赶紧接她回去。我实在受不了了。”
“好好好,我马上安排”杨保铜放下电话,思考一会,打电话给洪光明,心里嘀咕着,“她接电话吗?”电话通了“喂,光明吗,我是保铜。你说话呀?”
过了半天,电话里传出冷冰冰的声音“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孩子要考研,你去她那,不是干扰吗?等学校工作结束后,我就去接你娘俩回来。”
没有回音。
“在听吗?”
“在呢。”
“娘留下的金银有着落,事情已经弄清楚了。老娘确实有两个黑木盒,里面装了金银首饰。金银首饰在我出生之前就花光了。一次用它在老娘生保银哥时,大出血,到省城请专家;第二次用它是老娘为救嫂子的爸爸,到后来她爸治肝病。怪不得哥说他曾看见过。”
“那个说的?”
“村里刘书记。”
“他咋清楚?”
“救她爸的人就是刘书记。”
“刘书记说的他们就相信?”
“也不是。老爹还留下了嫂子她爸爸的日记。日记里写的清清楚楚,不由她不相信。”
“他们相信了又如何,咱们受的冤枉气咋办?就那么算了吗?”
“他俩都下跪赔礼了。说他们错了,请原谅。”
歇了半天,电话声音突然提高到高八度,“一句‘对不起’就算了,太便宜他们吧。咱们受的创伤如何陪?”
这回轮到杨保铜不言语了,心想,是啊,自家庭受到的创伤如何陪呐?
“老爹如何安排?”
“他两都说照顾老爹,当着刘书记的面表了决心。另外,老爹灭火救人受到县文明办的嘉奖,一万元奖金,一块‘文明标兵’奖牌。”
“奖金哪个领取了?”
“还没发。刘书记说等腊月二十开会再发。我打算过几天去京城接你,不参加那个会。”
“你不要来京城,你去参加颁奖大会,好处不能全让他们一家都占了。领到奖金后,要把老爹的事安排好,过几天,我和龙龙回去。”
“哦哦哦”杨保铜还没反应过来,立马回答。仔细琢磨,说明洪光明同意回来过年,再不生气了。
他必须去参加颁奖大会,“好处不能让他们全占了,要把老爹的事处理好。”他可以与肖成香堂而皇之见面,心中一阵窃喜。但转念一想,却有些担心。担心什么,他也不知道。
有时候,男人就有些作贱。在追求中,没有得到时,心中老惦记,放不下;得到了,又不敢面对,畏首畏尾,患得患失。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既想当表子,又想列牌坊的心理作祟吧。
杨保铜迅速掏出手机,删除了先前写的信,一副君子模样回复:“老同学,到时麻烦你。”并发送出去。
不到一秒钟,肖成香就回复了个笑脸图案。
于校长突然推门进来,说:“老杨啊,教师绩效,按老办法计算呢,还是做些改变啊?”
“老师们有何意见呀?”
“有人同意按老办法,也有人说该适当做些调整。”
“绩效工资要看考勤,考绩。适当拉开距离比较合理,你说呢?”
“拉开距离拉开多少?”
杨保铜笑了笑:“大伙看着办吧。”他没有给出具体数字,把球踢了回去。
“不过”杨保铜说,“本期的考勤,可以以我做为参照数,因为本期我请了不少假,该扣的口,对其他老师才公平。你说呢?”
于校长笑了笑,“你这样以身作则还有何话可说。也好。有个标准,其他教师也就没话可说。”
显然,这是干部的领导艺术,不得不说,做领导的人还是要有智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