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景山低眼看向单行脸上的伤,或是明白了些什么,径直地走向了二楼的书房,不一会儿又把段亭东喊了进去。女眷们站在楼下的客厅里,看向书房门口,听着里头的动静,谁佣人不知道上头发生了什么事!每个人都替段亭东捏了一把汗。 清晨,天微亮。 季云漫站在窗边,仔细地盯着院子里的一切,六点过两分,回收垃圾的板车照例停在了段公馆的门前。 她的目光开始紧张起来,只见家里的佣人将垃圾一袋又一袋的提出去,扔在板车上。 站在门口值守的日本
清晨,天微亮。
季云漫站在窗边,仔细地盯着院子里的一切,六点过两分,回收垃圾的板车照例停在了段公馆的门前。
她的目光开始紧张起来,只见家里的佣人将垃圾一袋又一袋的提出去,扔在板车上。
站在门口值守的日本兵根本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垃圾车上,就在垃圾车准备离开之时。
秋田宽出现在了门前,他伸手将垃圾车拦停:“等一下!”
值守的日本兵小跑两步上前:“秋田君。”
“这些垃圾都检查过了吗?”秋田宽问。
日本兵摇摇头,又迅速地走到垃圾车面前,硬着头皮翻着所有的垃圾,秋田宽站在一旁安静地等待着。
季云漫的掌心开始出汗,秋田宽这个人比京本还要谨慎,根本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如果他真的发现了端倪,那就真的完了。
想到着,她披上了一件貂毛大衣,又从衣柜里找了几件衣服,匆匆下了楼。
秋田宽见到她有些惊讶:“三少奶奶?您起那么早做什么?”
季云漫将那些衣服扔在了那个日本兵面前,笑道:“我平时都是这个点起床的。”
说完,季云漫转身往回走。
“请等一下!”秋田宽指着那些衣服问:“这些衣服是谁的?”
季云漫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秋田队长很好奇吗?”
秋田宽弯腰拾起其中一件,仔细地看了看:“这是男人的衣服,三少奶奶怎么会扔那么多男人的衣服?”
季云漫双手扯了扯貂皮大衣,一脸不屑地说:“这男人不回家,也不晓得主动找自己的老婆,那他的衣服还留着做什么,不如全部扔了畅快!”
“哈哈哈哈哈~听三少奶奶这话的意思,是和段三爷吵架了?”秋田宽将衣服又扔tຊ在了板车上:“你们中国不是有一句古话吗?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父亲之间难免都会闹不愉快的,三少奶奶还是要放宽心才好。”
“想不到秋田队长对中国的文化那么有研究啊?可是我听小野太太说,您和她就没吵过架,您二位的感情非常好。”季云漫继续转移着秋田宽的注意力。
对于秋田宽这样爱妻如命的人来说,小野美上是独一无二的选择。
果不其然,一提到小野美上,秋田宽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立刻笑了起来:“三少奶奶您说笑了,其实我和小野是惺惺相惜的,夫妻的感情都是相互的,你对他好,他自然也就会对你好了。”
“话是这么说,但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能像秋田队长一样有学识、有风度。”季云漫敷衍着,目光时不时地瞟向正在检查垃圾的日本兵,心里忐忑不安。
“过奖过奖,我相信段三爷只是一时赌气,以后自然就知道您对他的好了。”
季云漫笑笑:“那就先呈您吉言了。”
秋田宽看了看身后的日本兵:“怎么样了?弄完了吗?”
日本兵站起来:“报告长官,没有异常。”
秋田宽侧身站了一步,示意垃圾车可以通行了,季云漫深深吐了一口气,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改变这件事的结果,但她必须这么做!
第三天,也不知是着急上火,还是着凉感冒,李嫣怡开始发热咳嗽,头晕目眩地开始昏睡不醒。
秋田宽前后请来了几名日本的军医也不见有好转,宋茹只好每天给她熬一些中药补补气。
宋茹每天都埋怨着段亭东干的好事,嘴里还嘟囔着,要是再不能出门,她也要变成傻子了。
这天傍晚。
季云漫和宋茹从李嫣怡的房间出来,她抢过宋茹手里的药碗:“大嫂,我拿下去吧。”
宋茹点点头:“行吧,记得把明天的药拿出来,那个克数是不能有错的咯。”
“好。”
季云漫只身一人走到厨房去,将药碗洗净放在了碗柜里,然后拿出称,按照宋茹的要求,一点一点的准备着李嫣怡明天要喝的药。
这时。
窗外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小孩的声音,而小孩嘴里哼着的童谣让季云漫兴奋地推开了窗子。
“笃笃笃,卖糖粥,三斤金丝柚四斤壳,吃侬个肉,还侬个壳,李家老爷爷,问侬讨只哈巴狗。笃笃笃,卖糖粥,三斤...”
小孩的声音铿锵有力,一字一句听得清楚,这首童谣只有爸爸和她自己知道,还有就是上次她唱给段亭泛听过。
那也就是说,段亭泛已经收到了消息,这是让她安心的?季云漫的手紧紧地撑在窗边,闭上眼睛安静地聆听着这首童谣。
这天晚上,季云漫睡得格外踏实。
第四天中午,段景山终于出现在段公馆门前,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他有些发蒙,看着院子周围站着的日本人,眼底漏出了深深地不满和怒翼。
单行迎上前,脸上的红肿还未完全褪去,他接过段景山手里的行李箱低声唤道:“老爷~”
段景山低眼看向单行脸上的伤,或是明白了些什么,径直地走向了二楼的书房,不一会儿又把段亭东喊了进去。
女眷们站在楼下的客厅里,看向书房门口,听着里头的动静,谁佣人不知道上头发生了什么事!
每个人都替段亭东捏了一把汗。
突然,楼上传来一记重砸,只听见那些物件掉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荒唐!!你这个逆子!你给我滚——”
不一会儿,见段亭东捂着脸从书房里走出来,低着头跪在了书房的门口。
整个段家像是卷入了一场不仁不义的漩涡之中,一连两天,段景山把自己关在书房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扰,单行给他送的饭菜,拿进去的时候是什么样,拿出来还是什么样。
段亭东也整整在门口跪了两天两夜,无人敢进去求情,宋茹平时虽然看不上段亭东,遇事时自然也还是心疼自家男人的。
可是好几次都被季云漫拦了下来,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是进去劝一句,反倒会弄巧成拙。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好像这次,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现在段家就是案板上的鱼肉,待人切割。
这两天来,唯一令人开心的事情就是李嫣怡的病情有些好转,能下床走路,能吃饭了。
看着单行端出来的饭菜,一口未动,她走上前去问:“老爷还是没吃吗?”
单行摇摇头,朝厨房走去。
段亭东揉了揉已经僵硬麻木地腿,扯了扯季云漫的衣摆:“弟妹,父亲喜欢你,要不你去劝劝吧。”
季云漫低低看了一眼段亭东,不想与他多言:“早知如此,大哥又何必答应京本,现在父亲正在气头上,我劝大哥还是好好跪在这里反省吧。”
说完,季云漫挽着李嫣怡离开了书房门口。
一个小时后,原本平静的夜晚被京本的到来打破。
京本再次登门,闭门了两日的段景山也终于出现在大家眼前,他的眼圈发黑,眼角的皱纹似乎多了两条。
此刻的段景山根本没有了退路,京本见大事已成,便换了一副嘴脸:“段会长,我们相信,您也是懂时局的大人物,这件事情非同小可,那这押运的人选,我想可能需要劳驾段大公子屈尊跑一趟了,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
此话一出,段景山的脸色煞白。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京本这是怕段家搞鬼,所以故意让段亭东陪同运输,要是货出现了什么问题,那人,必定是保不住的。
“大佐,我段景山在上海从商那么多年,答应的事从未反悔,包括我的儿子,但是毕竟我段家事务繁忙,我这个大儿子实在是抽不开身,您看,要不还是换一个人吧。”段景山婉拒后,整个气氛紧张了几分,每个人都看向京本。
不料京本却笑了起来:“段会长您说笑了,段家人才济济,又怎会缺段大公子一个呢?你们中国人做生意不是最讲究诚意了吗?要是段大公子不押运的话,那你们段家的诚意又在哪里呢?”
季云漫的拳头握紧了几分,殊不知指甲已经嵌入了掌心,留下了深深地红印,这件事已经无力回天了。
这明摆着是问段家要一个人质,但凡这批货出了什么危险,那段亭东就是有去无回了。
段景山沉默了许久,迟迟没有出声。
这时段亭东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想将功抵过,走到了段景山面前:“父亲,您从小就教导我,生意人就要有魄力,这件事因我而起,我愿意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段景山的眉头挤在了一起:“你闭嘴!此次航线路途遥远,你平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账都算不清楚,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诶?”京本出声:“段会长爱子这件事我们大家都是知道的,但是这件事可能由不得你们商量,换别人押运,我们也不放心,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后天上午10点,我希望看见长江号准时启航,告辞。”
段景山握紧的拳头瞬间松了下来,眼底积成了一些浑浊的液体,他看向京本离开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到上海的这些年来,他第一次感受到骑虎难下的滋味,以前不过是做生意碰个头破血流,而现在,日本人这是要他的命~
可木已成舟,那艘刻画着日本国旗的长江号终究变成了现实,做为区区一个商人,他又怎么能和那些武装力量抗衡呢?
“都回去睡觉吧...”他淡淡地说完,转身上了楼。
季云漫看着他的背影,有种说不出的辛酸,他不是上海商会的会长吗?他不是人人都要敬畏的头号人物段景山吗?为什么他现在背影看起来那么落寞和孤独。
他们真的别无选择了吗?
凌晨一点。
整个段公馆都安静了下来,季云漫摸黑走到段景山的房间里,找到了此次的运输线路,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画了下来,按照老办法将纸条缝进了衣服里。
她坚信,段亭泛一定有办法,哪怕长江号会按期启航,也绝不能让长江号在上海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