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兰沉默了半晌才道:“不知陛下前来有何贵干?”毕竟她如今已经与他没有任何关系,装作两不相识岂不是更好?她并不担心如今柳行舟会过来,因为心中明白,若是许长颐想让他知道,她必定阻拦不了,若是不想让他知道,势必会让人把他支开。 年宝被主子的阴晴不定惊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只牵着马又进了府中。 或许是刚才喝了太多酒,如今酒劲上涌,许长颐回房之后便闭目熄了烛火躺在了榻上,半晌之后,神情才放松了下来。 辰时年宝敲响了房门。 许长颐只坐起
年宝被主子的阴晴不定惊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只牵着马又进了府中。
或许是刚才喝了太多酒,如今酒劲上涌,许长颐回房之后便闭目熄了烛火躺在了榻上,半晌之后,神情才放松了下来。
辰时年宝敲响了房门。
许长颐只坐起身子道:“进来。”
他翻身下了榻,只边穿戴着衣物边问道:“昨日让你送去的东西可送去了?”
年宝想到一早收到的消息,只低着头道:“两箱赏赐送到了柳大人府中,但柳大人觉得太过贵重,不肯收,又让人抬了回来。”
许长颐系衣的动作停了一瞬,随即抬眼看向年宝道:“东西是柳行舟不愿收的?柳夫人可在场?”
年宝对此问不明所以,只抬眸:“听说柳大人的夫人如今有孕在身,派去的人并未见到她。”
许长颐听到此只半晌没说话,摆手示意他退出去。
昨日见她腹部大小,应当已有四五个月的身孕,现如今待在府中安胎,想必也是怕腹中孩子出事,这般谨慎对之,不知是不是为了防备他。
许长颐只在心中琢磨,如今她贵为臣妻,他自然毫无理由去见她,若是见不到她,又岂能出了心中一口郁气。
柳府——
春兰只坐在屋内绣着给孩子未绣完的肚兜,眉头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如今她倒是有些看不透许长颐了,不知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白日送了金银细软,被柳行舟挡了回去,午时人便过来了。
桌前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她身上,让她十分不自在,那目光灼热中带着威胁,只让她一顿饭吃的惶惶不安。
用完饭她便借口退了下去,如今坐到房中,可总还是感觉十分不安心。
正在她沉思之际,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人倒地的声音,她不由的一惊,正想出门查看一番,便见门已经被推开,而年宝正把晕倒的金儿夺到一旁。
她开口便想喊人,却被许长颐拽着胳膊拖进了屋内,春兰想着腹中如今还有孩子,也不敢挣扎,只得进了屋。
屋门被关上,这才听的他淡声问道:“柳夫人可还记得朕?”
春兰沉默了半晌才道:“不知陛下前来有何贵干?”
毕竟她如今已经与他没有任何关系,装作两不相识岂不是更好?
她并不担心如今柳行舟会过来,因为心中明白,若是许长颐想让他知道,她必定阻拦不了,若是不想让他知道,势必会让人把他支开。
许长颐盯着她看了半晌,只沉声道:“朕给你一个机会,离开柳行舟,跟我回京城。”
此话听在春兰耳中犹如晴天霹雳,她只瞬间面色苍白,冷声开口道:“如今我已经是云之的夫人,柳府的女主人,为何要离开?”
声音中带着一丝怒意,似乎是觉得他的话荒唐至极。
“你曾是我的妾室,如今朕成了皇上,你便应当跟朕回京城。”
他阴沉着脸道,随即目光落到了她的腹部,“如今你腹中还怀着别人的孽种,按照相府的规矩,已经足够赐你死罪。”
春兰只下意识的用手护住了腹部,看着他道:“当初陛下已经放我离开,如今难道想出尔反尔不成?”
许长颐被此话噎的一滞,回过神之后便直直的盯着面前娇颜嗤笑:“玩笑话岂能作数,当初不过是见你可怜许你在外过些日子,如今想必时间已经够久了,可以回去了。”
春兰当真是被他的无耻震惊到了,只冷笑一声猝不及防的从袖中抽出一根簪子抵到脖颈处道:“想让我跟你回去,除非我死。”
此言一出,许长颐的目光就像是淬着毒的刀子一般向她射过来,他的眸光落在她的脖颈上,见那簪子紧紧的抵在皮肉上,好似他如果真的上前一步,她便真的会捅下去。
两人静默对峙半晌之后,许长颐只一脚踹翻旁边的桌案之后甩袖出了门。年宝见此也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春兰之后,转身跟了上去。
春兰这样的行径,只让许长颐心里气的差点呕血,他一早便知道她性子刚烈,定不会轻易就范,所以这才让人支走了柳行舟来见她,却没想到,见到她之后,从身到心被她冷了个彻底。
年宝在他身后跟着,一声都不敢吭,毕竟他知晓如今自家主子正在气头上,若是此时出声劝慰,不但讨不到好,反而还会挨一顿骂。
今日年宝在看见了这位柳夫人之后,瞬间便明白自家主子这段时日整日闷闷不乐是为何,让他派人在到处找的人,突然成为了自己臣子的夫人,任谁一时也不能接受,如今主子心里定是十分不甘心,所以见到春兰以死相胁的时候才会如此气恼吧。
年宝心中虽可怜许长颐,不过也觉得这世界当真是小,春兰姑娘来到了此处,若是没有宁北王之事只怕陛下永远也不会来这里,冥冥之中竟然让陛下来了这里,并且还撞见了她,当真是无巧不成书。
只不过如今春兰已经嫁了人,自然是不会抛下那位柳大人跟陛下回去的,年宝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心想陛下应当趁早放下才是,毕竟世间人总是讲究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是春兰对他又没有情,并且如今还怀了柳行舟的孩子,他何必还要紧逼着人不放?
许长颐走出柳府之后,只径自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此刻他的心情简直可以用糟糕至极来形容,眸光远眺,落于不远处的街巷百姓身上,只见他们身披步衣,步履匆匆,三三两两的沿街走过,面上不是悲色便是木然,想他年少得志,凡翻阅之书卷皆过目不忘,后科举中得状元入仕朝堂,文武皆习,又因品行相貌俱佳,难免引人瞩目,在翰林院读书时,要与他议亲的高门小姐便不再少数,后入朝堂更甚,使得他每每见之都心生厌烦。
可如今,一个卑贱丫鬟出身的女子,竟这样瞧不上他,他每次与之对视,只从她眸中看到一片淡漠之色,好似他的身份,在她眼中也不过尔尔,甚至与街上如今行走的这些百姓没有任何分别。
想那柳行舟,样貌身份皆与他相差甚远,却能得她倾心,为其受妇人生育之苦,不惜以命相胁驱他离开。
世事何其不公,许长颐微阖双眸,里面越发黑沉。
只骑马在平城中逛了一圈,待戌时许长颐才牵着马回来。
年宝早已经在府外等侯多时,见主子归来,一刻心这才安了下来,接过缰绳便让人把马牵了回去。
虽不知自家主子去了何处,但年宝瞧出他已不似午时出走那般愤怒,只得淡声禀报道:“陛下,宁北王派人送信过来,说三日后便在此与陛下一叙。”
许长颐大步迈进房中,只冷笑道:“他除了这些,没说别的?”
年宝又细细的想了一番,只恍然大悟道:“还问了世子的事,不过因为陛下没有吩咐,所以属下也没有多言。”
许长颐只闪身到屏风后道:“出去吧。”
年宝应声走了出去。
门被关上,许长颐这才伸手解下身上衣物换了一件常服穿在了身上。
待从屏风后走出来,他这才迈步走到椅子上坐下,倒了一杯茶饮了一口,这才看见了桌上放置着的断簪。
他伸手拿起断簪在断面不断摩挲着,眸色映衬着烛光一时之间竟有些狰狞。
记得他曾经读史的时候曾在书中看到过关于太祖皇帝的一桩密事,太祖皇帝乃是永靖侯与一姬妾所生之子,幼时永靖侯把他送往泾阳白家学艺,他便拜了白家后来的家主也就是曾经的白家大小姐白清如为师。
后太祖皇帝继位之后,便灭了白家满门。
白家虽满门被灭,可家主白清如却在那时不知所踪,对外,百姓只以为那白清如是畏罪潜逃,却不知是因为太祖σw.zλ.皇帝对自己师傅白清如起了违背伦常的心思,把人藏在了宫里。
朝中大臣虽知晓此事,但因其事关天子,所以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白清如身死,此事也作罢。
为了得到白清如一人,太祖皇帝把白清如的夫婿连同白府中人全数杀尽,并把白清如幽禁在宫中五年,直待白清如知晓夫君家人尽死,这才追随而去。
当日他读到此秘闻之时,只心中暗叹太祖皇帝英明一世,怎会因一女子滥杀无辜,可如今他却好似有了几分体会。
权势江山,千秋万代,若是连一个女子的身和心都夺不回来,也终究败势。
何况他心中却是十分不甘,不甘就此放过她,让她与那柳行舟双宿双飞。
可如今时日已经无几,若是宁北王交出兵权,他必会饶他一命,到时带着大兵归京,这平城,只怕是此生都不会再踏足。
就在他反复摇摆之际,突然收到了其他几位将军的加急文书,镇江王与东越王如今都已投降,只岐王还在带兵抵抗,岐王此人许长颐曾见过一面,只空有皮相但并无城府,想来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如今宁北王这边若是让他交出全部兵马恐怕不能,但若是留兵马给他无异于放虎归山,以后必后患无穷,如此一想,许长颐只觉得应当从长计议。
他站起身在布防图上看了一番,此处出于邻国交界,必定要派兵镇守,如若不然定会引起邻国官兵过来烧杀抢掠,所以宁北王动不得,既然动不得,那便把五万兵缩短到两万在此镇守,至于他的这个世子,他还是还回来再抓一个去京城才好。
许长颐走了之后,春兰在屋中站了许久,待清醒过来之后,她心中便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平城不宜再待下去。
直觉告诉她虽今日让他出了府,可若是下次却不一定会那么幸运,许长颐人向来阴晴不定,若是改对柳行舟下手……她不想再想,只后悔没有听柳行舟的话跟柳父柳母一起逃出城。
若是那时跟他们一起出了城,待宁北王之事平息她再与之一同回来,刚好能够避开许长颐。
可现如今为时已晚,她只想着要怎么说服柳行舟离开此处,他一向致力于做个好官,想必不会轻易离开,可她又不能如实相告,如此一来,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春兰坐在椅子上,轻抚着自己的腹部,如今只期盼许长颐能够赶快回京,只要他回了京城,她便不用再这般整日担惊受怕。
“参见陛下。”宁北王进门便冲着坐在椅子上的人行礼道。
许长颐的眸光在他面上扫了一瞬,接着才道:“免礼。”
只不过是几年没见,如今的宁北王,倒险些让许长颐没认出来,上次见他时,他还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若不是这样,也不会抢了他的亲事,可如今,看着面前面色乌黑,胡子拉碴的男子,他只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想必在这天高皇帝远的边境住着日子也定是不好过,他只让人给宁北王看座,然后开口道:“此番若是朕饶你一命,你手下的军权能交出多少?”
宁北王喝了一口茶沉吟片刻,心想如今他皇兄已死,自己一个藩王虽手中掌兵,可到底不想再起波澜,若是许长颐能够让他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便大军给他一半便是。
“本王有五万大军,可他们需与本王一同在此驻守边境,防止敌军进犯,若是陛下不放心,本王可交于陛下一半。”
许长颐看着他沉吟了一瞬,半晌才道:“朕要你三万大军,剩下的便全权交由你手中,只要不带着他们自寻死路,在这里,你便是他们唯一的主子。”
宁北王一愣,似是没有想到许长颐这般好说话,不过一瞬间他便明白了过来,到底这些兵都是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就算是许长颐想管,只怕回了京城也鞭长莫及,所以这番话,不过是虚言而已。
“既如此,那本王便多谢陛下。”宁北王抱拳道。
许长颐打量了他一番,只淡声问道:“你皇兄被朕所杀,你不恨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