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盈提出的那两个请求之一,不要牵连旁人,为的就是把他摘出去。这些人既然能够借着莫须有的婚约来污蔑她,很可能也会以此为借口去惩治阿言。他现在腿伤未愈,经不得任何刑法。 阿言在福贵的搀扶下来到宗祠,挤开围堵的人群,一眼就看到了正中站着的顾九盈。 她只身立于众人的指责声中,坐上宗正面沉如水,一句一句道出顾九盈所犯的罪责:“不顾父母遗命,背弃婚约,是为不孝; 身
阿言在福贵的搀扶下来到宗祠,挤开围堵的人群,一眼就看到了正中站着的顾九盈。
她只身立于众人的指责声中,坐上宗正面沉如水,一句一句道出顾九盈所犯的罪责:“不顾父母遗命,背弃婚约,是为不孝;
身为待嫁女,勾引收留外男共处一室,是为不贞;
撺掇他人分家,致人家宅不宁,是为不善;
三罪并罚,受七十鞭,关入水牢,等三日之后,流放入山永不许踏入红石村,任凭自生自灭。”
七十鞭加水牢,人不死也就剩下一口气了,再丢进山中,不是生生要顾九盈的命吗!
桩桩罪责,传入阿言耳中,他已眼眶发红,狠厉必现。
这副模样把搀着他的福贵吓了一跳,往昔见到的阿言话虽少但待人和善,眉眼平和。
但此时此刻,他像是一把沾满血气的剑,光是瞧上一眼就叫人不寒而栗。
见他有挣脱搀扶的势头,福贵生怕他冲动行事,越发将他死死拽住,小声道:“阿言哥,不能冲动,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跟九哥势单力薄,你这样冲进去更是害了她。”
阿言看了一眼福贵,终是接受劝阻,咬唇隐忍,眼看顾九盈就要被人带走,他眸中暗晦翻卷,蓦然出声:“慢着!”
自宗祠创立以来,还没有人敢阻拦宗正所决定的处罚,骤然出现的声音,不由叫所有人都掉转头看过来。
阿言今日出来的急,并没有带往日遮面的面纱,芙蓉面桃花眼,叫陡然见到他真容的人都为之一振,挪不开眼。
瞧他过来,顾九盈眉头微皱:“你来做什么?”
顾九盈提出的那两个请求之一,不要牵连旁人,为的就是把他摘出去。
这些人既然能够借着莫须有的婚约来污蔑她,很可能也会以此为借口去惩治阿言。
他现在腿伤未愈,经不得任何刑法。
但是自己不一样,上一世好歹是特种兵出身,受过专业的体能训练,不就是挨鞭子蹲水牢,自己还能受得住。
只要解除了这所谓的婚约,就算离开这里,也不愁没有容身之地。
阿言这时出来,万一再惹了这些老头子发飙,连带他一起受刑,那他的腿这辈子都好不了。
顾九盈心中暗暗着急。
但阿言的目光却只在她面上短暂停留后,直接掠过,走在宗正面前:“不知耆老可认识我?”
金玉掷地的声音,叫方才还喧闹成一团的祠堂瞬间安静下来。
王老太爷蹙眉看向一边站着的王三爷,他年纪大,几乎不再过问村里的大小事宜,要不是今日之事关系到全村人的恩义名声,他也不会出面。
王三爷走上前,恭恭敬敬介绍道:“这就是阿九私留的外男,名唤阿言。”
宗正缓缓点头,声音沉怒:“你一个外乡人,勾引我村未出阁待嫁女,老夫念你并不知内情既往不咎,你怎的还敢出现在这里,阻止我村事,惩处这寡廉鲜耻之人,是何用意?”
阿言虽然身着农服,浑身上下没有一处鲜亮,但立于人群中,一举一动皆与寻常乡野村夫天差地别:“这个惩罚九姑娘不该受。”
林茂才一听这话顿时阴阳怪气的威胁:“宗正已经下了罚规,你是没有听见吗?一个外乡人竟然还敢在此阻拦,难道想陪着顾九盈一起下水牢?!”
“你也说了我是外乡人,并不受红石村村规管辖,只是事有不公,来说个明白而已。”
雅致贵气的举止加上恭顺谦和的态度,叫宗正也软和下来:“你说吧。”
阿言一双眸子深不可测,对着众人淡淡道:“我是从外落难,被九姑娘收留得不错,但是说她私留外男,行事不贞,不免令人可笑。”
“在下向来耿直,不过今日所说的恐怕要驳九姑娘的面子了。”
“诸位都是在这村子里土生土长,不用我说也知道九姑tຊ娘从前模样如何,秉性如何,若非我落难受伤,无处可去,我会与她多说一句话?多看她一眼?”
方才还激愤难平的村民顿时一滞,左看看右看看,各个哑口无言。
对啊,从前那黑胖就连村里的地痞流氓都瞧不上,整日里土里洗澡,泥里打滚,腰似水桶,满脸肥肉。
而眼前这人,俊眉星眼,朱唇不染而红,皮肤莹润洁白,一眼瞧过去就是哪户人家的富贵公子。
这样的两个人,拿天上和地下的距离作比都是近的,倒不如说一个是在九重天外,一个是在十八层地狱。
除非是富贵公子瞎了眼不然就是疯了,才会勾引那样一个又蠢又丑的黑胖。
“那是从前!现在她早就不是从前那个黑胖了,以这丫头现在的模样,难道还不勾人?”林茂才不甘心道。
阿言冷撇他一眼,哼笑道:“那你的意思是,在下将猪食从槽里捡出来,放到金碗里,你也会将它视作珍馐,大快朵颐?”
林茂才瞬间被堵了话头:“你......你......”
“一个我看一眼就觉得脏眼的女人,你们是凭哪处觉得我会自降身段勾引她?”
“于我来说,她还不如林家小娘子长得眉眼秀气,娇美可爱。”
“要不是因为腿伤未愈,我怎么会继续待在那阴暗破败的屋子里,与她共处一室。”
“你们村中的事,宗正大人自然会明辨,可是切莫将这莫须有的污名牵连到我这个外乡人身上,我还是要脸面的。”
顾九盈脸上的血色一点点颓得干净,她忍不住屏住呼吸,瞪大双眼,想要看清楚到底是谁在说话,但是那个背影始终没有转过身。
世界一片寂静,耳朵里只有阿言的声音,字字句句像是无数根冰冷的钉子破空而来,将她钉在原地,把她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尊狠狠地丢在地上胡乱践踏。
胸腔里的心脏狂乱跳动,袖笼里拳头紧握,指甲狠狠刺进皮肉,可是她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方才面对众人责难,她都不曾示弱,而此刻却缓缓低下头,嘴角露出一丝无奈又苦涩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