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芽一愣。郑鸳儿继续说道:“我怕这样的事情见多了,我会习以为常,最终视人命如野草,就像……”就像她曾经所痛恨的那些高高在上的“主子们”一样。而这个转变,或许是郑鸳儿自己也意识不到的。郑鸳儿朝月芽笑了一下。“无论我以后到底有什么样的造化、能做何等身份的人物,首先我都要保证自己还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所以现在有自责的感觉,我反而会庆幸。”“若是真有一天我听到下人们的死而
深宅大院,生杀予夺,郑鸳儿看得自然不少、也经历不少。
可今时不同往日,曾经她是站在和月芽、墨瑶一样的位置上。
从前身边的丫鬟出事死了,她只会有种哀伤的情绪,和自己并无直接的关系,她自然不会自责。
但现在她所站的位置要比丫鬟们高,她的一举一动影响到的不只是自己,还有自己手下的丫鬟们安危。
那一日,李玄差点杀了顺子和月芽,她就有了这样的感觉。
她可以死,但她不能无缘无故害了身边的人。
于是她时刻警醒自己要一再小心,不能牵连了身边的下人们。可谁能想到墨瑶不是她身边的下人,竟然也会因此受牵连被责骂。
直到墨瑶死了,她才听到这件事。
可这难道能说墨瑶的死和她丝毫关系都没有吗?
就算嘴上这么说,郑鸳儿心里也骗不过自己。
所以她才会感到迷茫。
她不是生来就含着金汤匙的,不是陈盈婉那样天生的人上人,她当过下人、过了几年普通人的日子,却从未遇到过现在的情况。
她的一举一动,无论有意无意,都会牵扯到无数人的生死。
她是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她做不到对身旁人的死亡毫无感觉。
月芽明白郑姨娘的想法,她不想也没有立场苛责郑姨娘心软。
如果不是郑姨娘心软,她也不会来到姨娘身边做事、那一晚姨娘也不会跪在侯爷面前给她求情。
她一个下人,姨娘能为她做到如此,她只有感激的份。
正因为郑姨娘心地善良,身边的人才会受益,可郑姨娘反而因此不安。
“姨娘,您别怕。您当主子也才不久,早晚会习惯的。”
“有奴才陪您。”
月芽摸了摸郑姨娘冰凉的手,递了一个汤婆子过去。
郑鸳儿接过汤婆子,摇头道:“我其实不着急习惯。老实说,我怕的不是如今的自责,而是……”
郑鸳儿缓缓深吸一口气。
“我怕的是有朝一日我会真的习惯这些,再也感觉不到不安。”
月芽一愣。
郑鸳儿继续说道:“我怕这样的事情见多了,我会习以为常,最终视人命如野草,就像……”
就像她曾经所痛恨的那些高高在上的“主子们”一样。
而这个转变,或许是郑鸳儿自己也意识不到的。
郑鸳儿朝月芽笑了一下。
“无论我以后到底有什么样的造化、能做何等身份的人物,首先我都要保证自己还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所以现在有自责的感觉,我反而会庆幸。”
“若是真有一天我听到下人们的死而内心毫无波澜……那我才要悲哀。”
月芽怔怔地望着郑鸳儿,姨娘的心胸仿佛比她想的要开阔许多。
郑鸳儿轻轻握住月芽的手:“如果真有那一天,你一定要提醒我。”
月芽郑重其事地点头,反握住姨娘的手:“奴才一定会的。”
半个时辰后,元礼回来了。
元礼今天下午由小厮领着在城里逛了一圈,买了好些小玩意,流连忘返的直到天黑才被小厮劝回客栈。
“姨娘,我出门前爹爹给了我银两,让我买点小东西。”元礼把一个金包银的鸳鸯簪子递给郑鸳儿,“这是送给您的。”
“姨娘看,这是金子捏出来的鸳鸯。”元礼咧嘴笑道。
郑鸳儿很是配合地做出惊讶的样子:“哎呀,还真是呢。”
毕竟是路边摊买的,做工有些粗糙,又是金包银的,不值几个钱,但郑鸳儿还是很欢喜地收下了。
“月芽姐姐,这是送给你的。”元礼拿着另一个簪子转身递向月芽。
月芽更是惊喜无比:“还有奴才的?”
她的是一个月牙弯弯模样的簪子。
“奴才谢小主子。”月芽笑眯眯地谢赏。
郑鸳儿笑着戳了一下元礼的脑袋:“你倒是都不得罪,难不成给所有姑娘都买了簪子?”
元礼揉揉脑袋,叉着腰道:“那自然不是!”
“我只管给姨娘和月芽姐姐买,其他人我才不在乎。”
郑鸳儿:“那你父亲的呢?”
元礼一拍脑袋:“我买了一只笔,想去送父亲呢。”
“姨娘,我先过去了!”
“等会儿,别这么着急。”郑鸳儿将他拉了回来,又把表小姐到来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见了面要问好。”
元礼对未曾谋面的表姑有些好奇,闻言点点头,笑道:“我会跟表姑好好相处的。”
郑鸳儿一顿,盯着他眨了眨眼。
元礼也眨了眨眼,后知后觉过来:“……表姑不是好人?”
郑鸳儿不说话了。
元礼拍拍郑鸳儿的手,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我懂了,姨娘,您放心吧。”
说着就带小厮转身出去了。
郑鸳儿半信半疑地盯着他的背影。
“懂了?……也不知道真懂假懂。”
月芽捂嘴笑:“凭小少爷这个机灵劲儿,姨娘还放心不下?”
郑鸳儿叹气:“你去留意一下,万一真跟表小姐遇上了,招架不来时你帮上一把。”
月芽却摇摇头,神秘兮兮地小声说:“主子,我是您的丫鬟,我去帮小少爷说话,一次两次还行,多了那算怎么回事?”
这话倒也有道理。
郑鸳儿看她:“看你这个样子,像是心里有主意了。”
月芽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小少爷身边那两个小厮,其中有一个叫仁成,我看很是机灵。”
“改天咱们把他叫来,提点一番,他准能上道。”
“你和那孩子熟悉?”郑鸳儿问。
哪有人平白无故提起别人来,月芽这么说,少不了和那小厮有些关系。
月芽笑道:“也不算特别熟,之前看那小子可怜,帮了他一把,后来就结了干亲。他比我小两岁,叫我一声姐姐,逢年过节还送往我家送过礼。”
月芽倒是实诚,竹筒倒豆子全都说出来了。
郑鸳儿其实更想让顺子到元礼身边当差。
但眼下顺子在厨房刚认了师父,有了点起色,又因为顺子跟她这层旧识的关系,杜师傅指着顺子搭她这条线呢,恐怕不会放人。
再者说,她也想在厨房留个眼线,日后说不定能用上。
于是郑鸳儿点了点头:“睡前就把那小子交过来吧。叫什么来着?”
月芽笑得开心极了:“主子,他叫仁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