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马取下腰间系的锦囊,从一堆精心包裹好的香丸、饴糖、青玉梳、胭脂盒、小毫、头绳、针线包、小人书里面,找出一本巴掌大小的札记,恭恭敬敬递给皇上。里面以月亮指代太后,列出好几个对付太后的法子。没有人比贤贵妃了解太后。她既然结识贤贵妃,当然要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为自己将功补过。殷暄始终是皇上的亲弟弟,梁朝的亲王,不当官不掌权,外界风评甚好。皇上要动他,大臣也不会允许。她一个教坊司私生女
毕竟城门失火,会殃及池鱼啊!
“这是真冤,一切都是为了皇上。”小鸢的眼睛晶晶亮似楚楚含泪般,说话十分理直气壮。
“噢?”他眉目舒展了。
她立马取下腰间系的锦囊,从一堆精心包裹好的香丸、饴糖、青玉梳、胭脂盒、小毫、头绳、针线包、小人书里面,找出一本巴掌大小的札记,恭恭敬敬递给皇上。
里面以月亮指代太后,列出好几个对付太后的法子。没有人比贤贵妃了解太后。她既然结识贤贵妃,当然要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为自己将功补过。
殷暄始终是皇上的亲弟弟,梁朝的亲王,不当官不掌权,外界风评甚好。皇上要动他,大臣也不会允许。
她一个教坊司私生女,皇上说杀就杀,说罚就罚,谁在乎?宫里没有一个人会帮她说一个字,翟太妃说不定在家拍手称快。
她那天在太医院嘴硬什么?真是爱情使人糊涂!糊涂!
打开札记,头一个法子,标题是
婚嫁
。
宋太后最在意自己的两个侄儿,贵族的婚事必须经过皇上首肯,给他们指婚公主,即可断送他们的政途。梁朝从不会给驸马爷实权官职,有志青年都不愿娶公主。
完全可以在宴会上,打宋家一个措手不及。
这种事对贤贵妃来说,算是大仇得报。对皇上来说,也是极其有利的。
殷昭嘴角冷冷一笑,父亲留给他十个姐妹,除了年纪接近的两位姐姐,其他的一年也就见两三回,说的话也只是最简单的寒暄。
不熟也不亲。
登基不久,宗正递上婚事折子请他考量,他本就为此头疼,公主嫁差了耻辱,想嫁好,他对自己心腹倒是知根知底,但选择心腹,等于失去心腹。
于是一直搁置着。
宋家兄弟乍看之下确实是不错人选,出身高贵、英俊潇洒、文武兼备,真指了婚,心里怨恨他也无妨。
但公主的母妃不会觉得他真好心,只会认为是在利用她们女儿,相反会感激提出建议的李蓉,说不定会记殷旭的恩,将来哪天为殷旭摇旗呐喊。
再来宋家兄弟进入皇室宗亲圈,以后联合其他宗亲膈应他,可谓棘手。
这就是贤贵妃李蓉的毒辣之处,看似为你着想为你好,实际在埋线指望哪天能勒死你,蠢笨点的人到死那天还对她感恩戴德。
看着小鸢水汪汪的眼睛真诚看着他,殷昭正要刻薄地讽她一讽,免得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发现后面还有一页几行小字备注,
“婚姻之事,还是得看公主心意,免得婚后不谐,尤其宋家兄弟擅武,脾性冲动,若生争执,出了事可不得了...”
虽说宋家两兄弟比其他候选夫婿条件好千百倍,但脾性不和,说什么都没用。毕竟是结亲,不是结仇,她想。
殷昭暗自好笑。宋洵武、宋洵好在先帝太后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从小养气练度,游隼低掠头顶都换不来他们一丝抖动,平日表现出的模样、说出来的话,皆是因事制宜,哪会轻易被她瞧出真实脾性。
于是弹了她一击脑门,“那你...觉得朕脾性如何?”他突然好奇。
小鸢猝不及防,额间微微泛红,慌忙点了点头。“好,好,皇上是宽容大度、赏罚分明、明辨是非的君子。”天杀的,到底有没有人能收拾他,脸上的表情却十分诚挚。
殷昭的笑容开朗了许多,又接着翻第二篇,
采女
。他对后宫的态度,外面有很多传闻,诸如他不喜欢女子,或是对某位女子一往情深之类,都很可笑。其实就没时间,过去三年母后掌权,他光是保护一个皇后都花一定精力。要应付更多女子,简直自找麻烦。
母后对他猜忌已久,但和其他庶子的生母也是血海深仇,一直希望能重新培育一位继承人。她在他身边安插太多女子,想他生下一个儿子。
萧毓梨是父皇为他选的,一张安全牌。虽然她被母后威逼动摇过,但很快被他恫吓住,不敢再犯。要是她出事,以母后在朝中势力,下一任皇后,他没得选。到时候要么和新皇后生下一个儿子,要么说他身体不行,直接从宗族里选一个孩子。他就会十分被动。
在掌权前,他基本遏制对女子的念头。为了一时欢愉,换来后半辈子软禁,相当不值。
现在他是有了权,但在把母后彻底按下去前,还没心思关心采女里谁是人是鬼,她们只要老实呆着不惹事就好。
李蓉猜到他想法,呵,以前还不停给他造谣。她提出了一个安排采女的法子,迁居到明春湖附近的宫殿,那里清幽雅静,几乎与世隔绝,只有几个太监负责,想见外人都是很难的。父皇就习惯把失宠、无宠的嫔妃安排在那儿。
如此,听不到一丝一毫抱怨。
他翻了一页,小鸢也很赞同这个举措。明春湖景色优美,适宜居住。她心里想的是,目前采女们都挤在一个临近宣室的小院子里住,为的是便于传唤和邂逅偶遇。
但宫院实在太小,房间狭窄,隔音不好,躺在床上翻个身,隔壁都能听见动静,起床步子迈大些还容易撞柜角,推开门就要与其他采女攀谈社交,在管教姑姑的注视下小心翼翼过活。
饭食不缺,但菜式固定,时间有限,没有挑选和犯懒的机会。稍微有个头疼脑热,要碗热水,都要看供不应求的宫女脸色。
以前的皇帝还好,隔三差五召一个,宠幸后就晋升搬到单独宫殿,半年过去院子里就不剩什么人了。一年过去,元旦节磕个头,集体分位升一升,日子就好过了。
但殷昭,除了黄菡,好似没召过其他采女。宫院里人满为患,长此以往,非疯几个不可。之前要跑的采女虞枫就是一个例子。
明春湖那边的宫殿,虽然离得远,但是环境好,地方宽敞,关起门自由自在,周围有湖,湖里有藕有鱼,沿边的树有桂花、桃树、梨树、橘树、枇杷树,可以偷偷摸摸摘取,改善伙食。
皇上要召人,多走几步就是了。他不召,住得再近也没用。这个提议贤贵妃不说,她也打算找机会卖个乖,给皇后提。
免得将来后宫里出现恶性事件,影响皇后声誉。
“你以为谁都像你孤魂野鬼到处晃荡。”殷昭冷讽说,明春湖冷宫似的地方,真把她们送去才要断了心气。这些人进宫可不是图那点自由,到时候心生绝望自尽几个,大臣们又该要让他重新选秀。
只要她们老实本分,等开春了改善一下待遇未为不可。现在就是要压一压,免得以为进宫是来享福的,助长了骄矜之气。
先帝就是规矩太松,以至后宫人人野心,血雨腥风,路过的猫被盯上都得脱一层皮。
小鸢极是委屈的模样,嘴巴一扁一扁的。“以tຊ前宫里氛围紧张,连眼皮都不敢抬,是皇上治理有方,才敢四处瞧瞧的。”
“是么?”殷昭好笑。
她遂认真点了点头,“我去别人家做客,夸院子里铺满青砖,不仅美观雅致,冬天还防尘土飞扬。大家都笑我,宫里都是白玉阶梯金丝楠柱,怎对平平无奇的青砖称羡,那家主人还以为我是故意讥讽,写信给长辈骂我。”
她经常想到都是气,皇宫上百亩地,怎么可能处处金碧辉煌,皇上常去的地方雕栏玉砌,看不见的地方能敷衍就敷衍。济盈宫的院子就是泥土地,冬天风一起,宫殿里到处是灰,地上是灰,桌面是灰,博古架是灰,她每天擦都擦不完,刚出宫看到别人家铺着青砖,就真心实意夸了一句,结果被那家主母写信给翟太妃,说她搔首弄姿,言辞浪荡,没个淑女样,实难登大雅之堂,就是冒着得罪太妃的风险,也万万不敢再让她到府里做客。
翟太妃转头就让姑姑把信给她,让她自己在小黑屋里边念边反省。
这些天在宫里溜达自然是不想抄书,但把这事拿来当借口却再合适不过,她隐隐觉得皇上并没有真的生气,但有必要递个台阶。
皇上渐沉了脸,轻微晃动的烛火下显得有些阴鸷,目光如锋利的冰锥,仿佛要穿透她的身体。“谁骂的?”他语气中带着几分好奇的玩味。
这句话先让她后背发寒。
“早过去了,好久前的事。现在有了皇上,见多了世面,以后才不怕人笑。”她装作活泼说,看着皇上起身悠缓闲步走往书房后的花园,小心翼翼紧随其后。
他的背影颀长挺拔,锦缎上的银色花纹一闪一闪,在郁郁葱葱的树丛里,时而隐于黑暗,时而清晰地立在眼前,像一头伺机而动、矫健敏锐的豹子。
只有呼吸足够多的草药味,她才没那么紧张。本来只是拿自己说个趣,没想到皇上认真起来。宣室的人都说皇上爱护自己人,是真的。尚书局就有两名宫女从小侍奉他,后来死了丈夫、婚姻不幸,又被他开恩接回宫做事。
但她不想招惹麻烦,那人和她只是私人恩怨,她自会找机会报复回去,皇上一怒就免不了公事,牵涉层面太广。何况他行事残暴冷酷,大臣们不敢怪他,但是会记住源头是她。
皇上一个人她尚且应付不来,再惹来一群老奸巨猾的大臣关注。将来,不知道怎么被拉扯死。
殷昭穿过茂密的藤蔓,走入更为幽深的小道,周围的草药味闻着已经有些苦。
小鸢下意识提起裙摆,以免被藤枝划到,转瞬又放下,小家子气真是一辈子都改不了。
“你在怕...”他后背仿佛长了眼睛。
“我?”她打了一个激灵。“都,都过去了。”
皇上猛然回过头。树枝发出嘎吱脆响,小鸢慌乱倒退到树丛边,整个后背像是被数把匕首抵住,双眼紧闭。
“皇上的声誉,远比小人受委屈来得重要。”
“啊哈...”他似在讥讽。
周围一个宫人都没跟上,许久,她只能在黑暗的世界不停下坠,寒风直面而来,殷昭终于走了,走进一座竹亭里,她松一口气。